口中赞道:“卿老成持重之言。”
心中却暗自警惕,如今的乡党以晋党最甚。
但南直隶的乡党也不容小觑,后世的浙党、东林党,都是从泛南直隶乡党分流出去的,可见势力庞大。
如今若是泛南直隶乡党,与晋党合流,事情就不好玩了。
朱翊钧又看向王国光:“王卿,户部什么意思?”
王国光早有准备,沉吟片刻才道:“之前科道官员提议表彰海运的功绩时,我们曾指出,长远来看,依赖河道是根本,而海运是应对当前紧急情况的手段。”
“我们则认为,鉴于海运风险难料,应当先熟悉这条路线,以备不时之需。”
“所以,户部提议,不妨在元年,适度再度增试海运之行。”
朱翊钧点了点头,没表态。
面色温和看向张居正:“元辅,内阁这边怎么看?”
张居正瞥了皇帝一眼。
还是开口道:“南直隶言官所言,只是传闻,难以深入追究,但对于敢于担当的官员,应从宽处理,以观后效。”
“更何况,海运涉及人数众多,包括来自几个省份的人力,历时数月,穿越三省,参与其中的官员、守令、守备以及水手等数百人,若有沉船事件,不太可能只有言官提起。”
“那三万两白银出自淮库,有账可查,雇佣的人力船只也有明确记录,陛下,不妨令户部协同都察院,通过巡按御史进行核查。”
“至于海运之事,臣以为王尚书所言,是谋国之论,内阁附议。”
朱翊钧点了点头:“那卿稍后奏拟到司礼监。”
二人三言两语,就将此事定了下来。
贾待问脸色阴沉,这皇帝,可比先帝难糊弄多了。
这就罢了,还有当朝首辅助纣为虐,真是国将不国!
他回到班列,不着痕迹看向张四维一眼,只得了一个摇头的回应。
呸!拿了好处就象征性出力,早晚你晋党也得试试这滋味!
心中发泄了一通,无奈只能与几位同僚交换眼神,示意从长计议。
贾待问本以为事情到这里,也就够了。
连连针对两淮,所谓事不过三,接下来应该没他们什么事。
但……
内阁次辅高仪,出列道:“内阁收到数份弹章,人证物证俱有,拟下三法司共审。”
他拿出几分奏疏,供朝臣传阅。
自己则看着刑部尚书王之诰、都察院都御史葛守礼、大理寺卿陈一松三人。
开口道:“是关于两淮都转盐运使,王汝言。”
“贪赃枉法、中饱私囊、勾结盐商、克扣税款等凡十二条罪状。”
“案犯已被收监到漕运衙门,人证物证俱在北镇抚司。”
“三位,你们看谁来办这案合适?”
贾待问、张道明、毕锵等近十人,纷纷不约而同看向海瑞,面色狂变!
刑部尚书王之诰摇摇头:“两淮鞭长莫及,刑部手上案子多,就不去人了。”
“不妨下南直隶刑部,配合都察院御史调查。”
这种涉及到官吏的,一般是都察院主导。
刑部授权给南京刑部,倒也合理。
大理寺卿陈一松还未发言,张居正抢过话头:“南京的大理寺致仕数人,尚未补缺,恐怕不便这样。”
大理寺少卿陈栋一脸自信出列:“大理寺少卿栋,愿领此职。”
皇帝欣慰开口:“陈卿果是当仁不让,那便陈卿吧。”
宛如唱戏一般,各自有各自的台词,眨眼之间就将事情定了下来。
朝臣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此前吹风,要动两淮盐政,本以为还有时日准备,谁知道内阁不声不响,就拿下了一名两淮都转盐运使!
这是蓄谋已久啊!
分明是早就给人拿下了,就等着海瑞入京,今日海瑞一上廷议,就立刻把这事拿出来称量。
众人越过葛守礼,目光死死钉在海瑞身上。
果不其然。
只见葛守礼也看向海瑞,颔首道:“督理两淮盐课兼理河道,是佥都御史海瑞职责。”
海瑞一步踏出,朝着皇帝,一脸刚毅肃容:“职责所在,臣必办好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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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漕运总督王宗沐条陈漕宜四事:一、恤重远之地。漕运惟湖广永州、衡州、长沙,江西赣州四府道路极远且险,议将漕粮一十万四千七百八十三石八斗,每岁坐准改折。直隶苏州、松江、常州、浙江嘉兴、湖州五府粮数过多,议每岁照白粮之多寡分摊改折十万石。如河南、山东,坐折例派拨无单无船之卫所轮流歇运,以示优恤……
注2:总督漕运都御史王宗沐奏报:海运抵岸。言:“海运不行,已百六十余年。臣前任山东左布政使时,因胶河之议,详考前代沿革始末,与其必可行者,条陈十二利。时,群听骤闻,相顾疑骇。其后,科臣建白,抚臣试行,皆符臣言。事果不谬,因获上闻,定拟今岁通运。臣适又叨官漕司,规度发行。兹者,六帮无失,相继抵岸。天下臣民,始信海运可行。以此与河漕两途并输,诚为国家千万年无穷之利。”报闻。
注3:先是南京户科给事中张焕,论总督漕运,王宗沐六月内飞报海运米十二万石,于某日离淮安,次天津,抵湾,粒米无失。比闻人言啧啧,咸谓海运八舟米三千二百石,忽遭风漂没,渺无影响。宗沐盖预计有此,令人赍银三万两籴补。
以上三注——《明神宗实录》前一为隆庆六年七月、后二者为十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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