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地兵,用本地资粮,在本地作战,这就是很多时候古代战争的实际情况。
君主当然知道这样可能导致地方割据,但世间事不外乎成本二字,能怎么办呢?
河东、平阳、冯翊之富庶,即便与河南相比,都不落下风,但你用不到河内、上党这边,也是白费。
刘聪不是傻子,他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在花费大代价给晋阳运了二十万斛粮后,便停了下来,开始构筑乌岭防线。
重点是北道,这是双方争夺的焦点。
“陛下。”汝阴王刘景见得刘聪车驾,立刻行礼。
刘聪下了乘舆,面色有些灰败,只问道:“关塞如何?”
“皆已遣兵屯粮,以待邵贼。”刘景答道。
刘聪沉默不语,只看着茫茫群山,许久之后,方才说道:“若让邵贼过乌岭,则突入地势平坦之汾水谷地,再难相制。”
“陛下且放宽心。”刘景说道:“河内、上党残破,邵贼兵粮不济,难越乌岭。”
这倒是实话。
在并州这片山区作战,有相对富庶的平阳、河东、冯翊三郡支援,邵勋在粮草方面处于下风,除非他从河南、河北调集几十万人,不计代价转运粮草,但他现在也没这个实力。
但刘聪还是有些沮丧。
不知不觉,让人打到家门口了。
如果说河北的丢失是正常的,鞭长莫及的话,那么河内、上党的丢失就比较致命了,因为这让平阳丢失了外围屏障,轵关、乌岭关、刁黄岭、丹朱岭等地直接暴露在了邵勋的兵锋之下,再无外围缓冲地带了。
这些险要关塞一破,邵勋便直入平坦的河谷,朝廷再无地利。
“邵贼亲征,朕焉能不亲征?”刘聪叹道:“让太子不要回来了,继续在长安镇抚。河东、平阳、西河这一片,朕亲自料理。”
刘景亦看着连绵不绝的山岭。
其实,邵贼过不来,他们也过不去。
太行之险,已然是双方共有。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若朝廷出兵攻邵贼,首先要面对的就是乌岭、太行之险,非常困难。
这同时也意味着大汉失去了骚扰邵贼核心腹地的能力。
从今往后,大汉可能就要变成一个纯粹的关西政权了,以弘农、河东、平阳、西河、晋阳等地为外围屏障,拱卫长安。
或许这也不错吧。
这种地形,进攻方消耗极大,防守方消耗较小,正适合迁都后双方的国力变化。
“追封刘雅为齐王。”刘聪对跟在身后的侍臣们说道:“录其一子至太子身侧听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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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三日,邵勋进抵高都,面对面听取了唐剑的汇报。
“末将已遣沮渠崇率轻骑北上。”唐剑小心翼翼地说道。
“无需如此小心。”邵勋温和地说道:“你初入上党,便想着进取,有这份心很不错。乌岭南道,谁都没去过,光看书籍载录做不得数。今既知其险,便算了吧,看看北道能不能走。”
南道通晋城盆地的高都县,北道通长治盆地的长子县(今长子),前者是小道、险道、年久失修,后者同样是险道,但维护得还不错,毕竟是主干道。
但走北道有個前提,得先攻占丹朱岭天险,进入长治盆地。
“既得上党,复望平阳,此非得陇望蜀焉?”邵勋拍了拍唐剑的肩膀,笑道:“我不贪心。此战目标便是与匈奴共太行之险,今已做到,余下的都是赚的。”
“末将愿提兵北上,攻泫氏、丹朱岭。”唐剑立刻请命。
邵勋轻轻摇了摇头,道:“我已令金正率部北上。值此之际,正需要他勇猛精进的打法。”
唐剑躬身应是。
梁公的意思很明白了,金正打法大开大合,能缩短战斗时间,而今最缺的就是时间。
河内、上党残破,粮食需要从河南运来,然后通过八十里太行陉抵达高都。
高都向北,可还有好长一段路呢,这个代价大不大?
说句难听的,运粮成本比匈奴还高。如今不计代价转运,真就是以国力压人,以本伤人。
眼下已十月中旬了,看这几年的天气,随时可能降下大雪,届时几乎无法转运粮草,确实没留给你多少时间。
最理想的情况,其实还是恢复上党本地的农牧业,就地提供粮草,而这又需要展开赈灾,会大量挤占军粮。
如何抉择,真的挺难的。
人要吃饭,不是英雄气一发,就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的。
“过些时日——”邵勋看着唐剑,说道:“国中会有委任令下来,你遥领河内太守,镇高都,替我看着点。”
“明公要走?”唐剑微微有些惊讶。
“再看吧。”邵勋笑道:“有便宜就占,没便宜就走。”
(晚上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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