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又低头看一垄垄郁郁葱葱的菜畦。
把父母接过来后,邵勋终究体会到了御花园变菜地的感觉了。
其实他也很喜欢。
第一代起家的泥腿子“暴发户”,装啥呢?襄城公主“改造”了他许久,都没能把他变成所谓的贵族。
王雀儿是梁国体系内有数的大将,事实上在整个北方也渐渐声名鹊起。
邵勋眼中还有许多缺点的学生,却已是很多武人顶礼膜拜的大将——前年野王大撤退,一般人就打不出这种结果,王雀儿是真有几分本事了。
其实他的战绩确实不错。作为主将,至今没败过——硬要说的话,野王之战可以说是失败,毕竟是攻城不克撤军。
邵勋知道五代时有个叫符存审的大将,一生指挥了一二百仗,未尝一败。
李神福亦未尝一败,顾全武只败过一次。
这些人都是从小兵做起,一步步卷上来的卷王,经验非常丰富,指挥得心应手。
王雀儿同样是从长枪手做起,一步步升上去的。
对他的领兵风格,邵勋用一个“举重若轻”来评价,即面对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巨大压力时,他丝毫不受影响,该干什么是什么。哪怕局势非常不利,已到最后时刻,他仍会按部就班地进行合理的指挥,动作不走形,心志不慌乱。
这样即便吃了败仗,也非战之罪,更不会损失全部兵力。
第一批一百多个学生兵,就卷出了王雀儿这么一个最出色的。
侯飞虎、金正二人都要差那么几分意思。
后面几期,也没王雀儿这般人物。
如果硬要说有谁接近他的话,那就是侯飞虎。但他还需蜕变,进一步提高自己,这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到了这个级别,课本上该学的知识早就滚瓜烂熟了,下面就看悟性。
指挥打仗,挺吃天赋的。
金正其实也不差。
他的风格用对了地方的话,能打出那种稀里哗啦的漂亮仗,勇猛精进、大胆冒险,有时候能出神仙仗——当然,有时候也会出现史诗级大败。
“前年没打下野王,今年能不能为我攻拔此城?”邵勋从地里摘了一个瓜,拿水洗了洗后,切成几瓣,邀王雀儿坐下。
王雀儿没有直接回答,只看了下邵勋,道:“这要看邵师决心大不大了。”
邵勋失笑,道:“河阳有捉生军、黑矟军、河阳丁壮万余人,你带过去两万六千众,我还会把幽州突骑督调拨给你。这便战辅兵四万余人了。你走之后,我还会续征兵马,不会下于两万,你说呢?”
“有此六万兵,或能攻取河内。”王雀儿说道。
到现在他还不敢打包票,因为还不清楚敌人那边的情况,得亲自赶到前线后,仔细观察,心里才能有数。
“上党那边可能会有变。”邵勋提醒了一句:“你制定计划时,不要太保守。”
他知道这个学生不喜欢把模棱两可的因素考虑进去,进而导致整体作战计划过于保守。
“好。”王雀儿点了点头,似乎已经在思考如何利用这个有利因素了。
但即便邵师提醒了,他也不会把希望完全寄托在这个上面。
他只信自己能完全掌握的力量,不至于关键时刻出纰漏。
“潘大夫之策虽然被很多人骂,但有一点却是没错的。过了今年,河内乃至上党,一定不会这么容易攻取。”邵勋说道:“我们难,敌人也难。我在河南劝课农桑这么多年,豫州还没怎么遭灾,可谓大势在我。你要帮我把势转化为胜。”
钱粮多、器械精良、军队多,这就是优“势”。但势在手,可不一定意味着胜利,它需要人来执行、操作,那么就存在失败的可能。
一个能把优势国力转化为战场上胜利的将军,并不简单,并不是随便拉一个人就行的。
“邵师想打到哪里?”王雀儿问道。
“数万军还灭不了匈奴。”邵勋说道:“河内、汲郡之敌一定要扫清,上党给我咬一大块下来。最次——”
说到这里,他想了想,道:“太行之险,我要与匈奴共有。”
王雀儿大致明白底线了,其实就是后一句话:与匈奴共太行之险。
“李重可能没法帮你,一切靠自己了。”邵勋招呼王雀儿吃瓜,说道:“粮草、器械,我会尽量筹措。庾元规已赴颍川多日,远近士族差不多都赶去了,应还能筹不少粮。伱勿要忧虑粮草之事,专心杀敌便是。”
“好。”王雀儿应道。
“去吧。”邵勋挥了挥手,道:“你去河阳后,我会勒兵河上,随时援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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