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时已晚,锋利的铁剑划破肚腹,雪亮的马刀斩于脖颈之上,鲜血喷涌之处,步兵四散而逃。
骑兵抓住机会,冒着马速放缓的风险,前进前进再前进,深入插入了敌军步兵的人丛之中,制造了大片混乱。
步兵喧哗声四起,原本还算有序的还击阵型瞬间崩溃。
弩手放弃了装填,茫然不知所措。
弓手转身回看,下意识射杀从背后冲来的羯人骑兵。
但在他们身后,比之前更加密集的箭雨快速袭来,冲破了盾手的阻截,从缝隙、空档之内钻入,将步弓手成片撂倒。
原来,在外围游弋的匈奴、羯人轻骑看到己方冲击骑兵从背后楔入敌阵,打乱了他们的节奏,立刻大起胆子靠近,在三十步的距离上,用更好的准头射杀江东步兵。
里外夹击之下,这股千余人的步兵立刻呈现溃败之势。
在百余步外观战的刘曷柱果断投入了预备队:三百骑射手、两百近战骑兵。
五百骑扬起烟尘,迅速靠近已经出现大面积溃逃的江东步兵,骑弓连射、马刀挥舞,轻松收割着人命。
部曲督钱慈带着百余步卒,从人马交错的战场中心拼死杀出。
他们没有逃跑,因为逃必死,战则未必死。
百余人环车为阵,盾手居外,长枪手、步弓手居内,试图做负隅顽抗。
没人搭理他们。
刘曷柱指挥着帐下轻骑追杀溃兵,尽可能消灭敌军的有生力量。
钱慈等人看得目眦欲裂,却没有任何办法。
千余骑兵肆虐了好一阵,将最后一个还站在战场上的江东步兵击杀后,方才收拢队形,远远看着钱慈等人。
没有劝降。
片刻之后,角声一声,这群嗜血食人的凶徒又绕着钱慈等人转起圈来。
一开始圈子还比较大,但慢慢开始收缩,当第一发箭矢落下之后,意味着血腥的最后一战开始了。
几乎是单方面的屠杀。
被围在正中心的江东步弓手很少,只造成了寥寥十余骑的死伤,很快就被钉死在地上。
剩下的长枪手、刀盾手们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绝望之下,他们冲出了车阵,向羯人骑兵发起了决死冲锋。
太晚了。
羯骑四散绕开,纵骑围射,很快就把这股最后的余烬扑灭。
刘曷柱缓缓上前,默默看着一片狼藉的战场。
有那么一瞬间,他又找回了自信。
纵骑围射,屡试不爽的战术,曾经一度失灵,让他怀疑人生。现在看来,还是有用的嘛。
不过他很快又想到了银枪军那铺天盖地的箭雨,真他妈的!
到底是什么脑子,把每个兵都培养成弓箭手、刀盾手、长枪手?
全员会射箭,又全员能近战的部队,简直是他们这些轻骑兵的克星。
其实,今天遇到的这支江东步军,不算很差了。
至少,石勒刚到邺城那会,他的兵也不过就这水平,刘曷柱亲眼所见。
但这些吴人没有配备大量的弓手、弩手,这是他们的失误,也可能是他们没反应过来,毕竟江南很少有如此大规模的骑兵冲锋。
战场上响起了苍凉的歌声。
轻骑兵已经下马,就地掩埋双方的尸体。
歌声之中,南方的河湖隐约可见。
那里是下邳,一座四面环水的城池。
下邳城外,舟师云集、战船林立,那不是他们的主场。
“给郗帅报捷,斩祖逖先锋将钱慈以下一千二百三十人。”刘曷柱吩咐道。
随军文吏摊开纸笔,开始写捷报。
古人云“南船北马”,诚如是哉。
又有“以己之长,攻敌之短”。
邵勋与司马睿两大军政集团的首次交锋,在下邳东北二十里外落下帷幕。
得胜一方打扫完战场后,匆匆离去。
失败一方在傍晚时分乘船抵达战场附近,派人搜索一番后,最终确定了战场位置以及结果。
双方的前线总指挥郗鉴、祖逖各自以最快的速度飞报许昌、建邺。
随后数日,双方之间一片平静,各自收缩兵力,试图查探对方的部署,以及如何避免在对方优势场景下作战。
郗鉴试图利用骑兵以及步兵相对不错的野战能力,一举击溃祖逖的主力。
祖逖试图利用下邳四面环水以及附近河湖纵横的地形,一举击败敌军。
另外,他在等另一个优势。
五月十八日,暴雨如期而至,一下就是好几天。
下邳、彭城之间,仿佛天塌了般,一片水乡泽国。
而这个时候,消息也经许昌传至考城。
刚刚面见完兖州各地士人的邵勋第一时间拆阅。
另外,他还迎来了另一个“好消息”:因久不归家,有人来寻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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