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速请大楚长公子项昌前来。”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相比,终究还是小命更重要一些,没福想硬享的樗里错清醒过来,断然下令。
“将王国安危托付于外人之手,樗里错,你是要祸乱临江王国吗?王上将你从一微末小吏提拔为大司马之尊,如此隆恩,不思报答,王上尸骨未寒,你居然就要一力主张出卖王国?樗里错,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你还是人吗?你对得起王上的知遇之恩吗?”
奉常离蔡刚回到宫殿,就闻知自己收敛临江王共尉尸身的这短暂工夫,樗里错与伯丕等已经议定,要延请大楚长公子项昌,将江陵城安危尽数托付于他,抵御大将军黄极忠接下来的攻打,顿时大吃一惊,推门而入,戟指樗里错破口痛骂。
延请项昌,整备军队,抵御黄极忠,离蔡原本还不至于这等愤怒,他刚才收敛共尉尸身时,意外发现共尉身上伤口并非在前胸,而是在后背,此外共敛、共炎弟兄俩身上的致命伤,也是位于身躯侧后肋,并非像是被乱军正面砍杀。
察觉到这一点,离蔡就觉一股凉气从脚底心直冲到了天灵盖,那怕艳阳高照,身披狐裘,依旧激灵灵打了个寒噤。
他转头四顾,感觉整个临江王王宫似乎都被一层名为阴谋的黑幕,给遮了个严严实实。
回看过往事端,自己奉王命安抚大将军黄极忠,似乎也落入人家算计,变成了这阴谋的一部分。
正因为敏锐察觉到了阴谋的存在,作为连串阴谋最大的嫌疑人樗里错,才招致他的敌视,急急赶回来,进殿就是夹枪带棒一阵乱敲,将原本就是小人乍得高位、自身才能不具的樗里错给打得眼冒金星,晕头转向。
“奉常大人此言差矣,大司马一心为国,坦荡胸怀可昭日月,到了您老人家口中,怎么变成了祸国殃民之徒?我临江王国与大楚,原本就是两位一体,份属君臣,情同兄弟,不分彼此。而今临江王国有难,延请大楚施以援手,何错之有?至于奉常大人不同意此提议,那还请分解理由一二,我们也洗耳恭听高论。”见樗里错被骂的面皮紫红,空自老母鸡一样“咯咯咯”叫着,却一句有用的话也说不出,中涓武信上前一步,拱手沉声道。
“没错!没错!你不同意,你说个一二三出来。”樗里错终于缓过了气,像是高洁的神女被诬陷为了娼妇,接口忿忿道。
“大楚是大楚,临江王国是临江王国,两者分属两国,毫无瓜葛。王上在世时,就一直分明这一点,你们谁人不知?而今装什么聋、作什么哑?说大楚与临江王国是两位一体,简直胡言乱语,其心可诛、其人可斩。”离蔡双手捏拳,厉声叫道。
“奉常大人好大的官威,轻飘飘一句话,就定人死罪。在此我们只问一句,不延请项昌长公子前来主持军略,那面对黄极忠两万兵马的攻打,谁人肩负保护江陵城全城父老的重任?——奉常大人你吗?”
面对武信犀利的质问,离蔡冷笑一声,大声道:“这正是我要说的。刚才我收敛王上尸身,发现王上居然是背后中剑,似乎被人从背后刺杀所致。黄极忠端坐王上身前,怎么跑到的王上身后?而黄极忠大将军当时也连声辩解不是他刺杀的王上,——这其中是不是另有隐情?因此我要求出使北军,面见大将军黄极忠,彻底问清此事。”
离蔡此言一出,宫殿内诸臣僚面色大变,一阵大哗。
樗里错却是脸色由紫红刷的变成了青白,浑身僵直,缺乏急智的他,空张着口呐呐说不出话。
武信倒是还能保持镇定,阴沉着脸,冷冰冰道:“这么说,奉常大人怀疑是我刺杀的王上了?”
“是不是你,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去北军出使一番,总之就水落石出。——诸位以为如何?”
奉常离蔡回头呼喝,太仆、廷尉、宗正、治粟内史、少府等臣僚,神色振奋,齐齐出言声援,围着樗里错,要求他同意离蔡出使北军。
原本以为黄极忠是嫌弃冠冕太小,图谋不轨已久,一心要刺王造反,过过做王上的瘾,故而惧怕黄极忠打进江陵城,将他们都给屠戮一空,自然同仇敌忾,同心协力,企图将之拒之城外。而今听离蔡所言,似乎其中另有隐情,黄极忠甚至有可能是被诬陷的,这些贵族臣僚自然一个个心思活泛,自然而然倒向了离蔡去。
伯丕侍立软榻旁边,专心看守住新王上共殷,见樗里错被众臣围攻,额头汗水滚滚,顾此失彼,狼狈不堪,面色浓重不屑闪过,袖手作壁上观。
刚才登基,一套繁琐礼仪下来,共殷这位新王上大感疲倦,此时四仰八叉躺在软榻上,“呼呼”熟睡了过去。
伯丕敏锐察觉到樗里错因为计划顺利实施而生出了自大之意,企图甩掉项昌,做临江王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人,心下冷笑,故而在他遭受众臣围攻选择袖手旁观,让他好好清醒清醒,清楚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