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日走红 第二百七十七章 十七层(一万字更新!)(1/4)

王重是一个感性的人。

不感性的人,做不了导演。

王重也是一个有艺术追求和审美的人。

否则,他又怎么能在文艺片这个领域做十几年?

王重见过很多演戏牛掰、有天赋的人,对于陆严河,他也预期很高,知道陆严河是一个会演戏的人——但是,这一刻王重仍然被震惊了。

不是陆严河的演技有多么出神入化,也不是陆严河展现出了多么让人“每一個毛孔都被震惊到”的表现,而是陆严河这种从接到剧本到进入状态,不过短短几个小时,还没有进行过一次拍摄,就能给出他想要的那种感觉。

这种速度。

王重是做好了准备今天要拍一晚上,甚至拍到明天早上才收工的。

王重是一个喜欢在具体的拍摄中带着演员们找感觉、找状态的导演。

所以,你第一条、第二条都拍砸了,王重都无所谓,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期待过第一条、第二条能用。

可是,现在,陆严河坐在庙中的那一幕,却已然在戏中。

王路小声叹息:“我突然一下不知道该怎么演了,感觉自己被降维打击了。”

陈江看了他一眼,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没有说。

其实,包括隋芳然在内,三个人都有一样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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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戏,陆陆续续地拍了三个小时,共拍了七条。

仍然没有过。

王重的神情非常严肃。

七条,除去第一条和第二条因为陈江他们没有进入状态,导致完全不能用,从第三条开始,每一条其实都很不错。

陆严河在每一条中都保持了高水准的发挥,或者说,他始终在那个人物的状态里,从来没有出来过。

他把这个算命先生演出了一种诡异梦境的感觉,连说话的口吻和语气都变了。

一会儿压得低沉,一会儿高亢得像一只鸟雀,一会儿又窸窸窣窣仿佛一只蟋蟀,一会儿睁大眼睛,嘴半张着,却一点声音没有发出来,仿佛静止,一行眼泪蓦地流下……

别说陈江、隋芳然和王路三个人,摄制组所有人都被陆严河这几近癫狂的表演给吓到了。

王重没有停机,因为陆严河一遍比一遍好,一遍比一遍深入灵魂。

他贪心地想要知道,陆严河下一条是不是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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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条开始。

三个年轻人匆匆忙忙地从风雨大作的外面跑进来。

陆严河一动不动的身体有了反应,他微微抬起眼皮,看了三人一眼,见三人冻得仿佛鹌鹑一般,瑟瑟发抖,而三人也一脸惊惶地看着他,仿佛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庙里碰到他这样一个人。

陆严河站了起来,慢慢朝他们三个人走过去。

他的一条腿有些跛了。

“你是什么人?”陈江鼓起勇气,问了一句。

他的声音都因为害怕在发颤。

陆严河长得很高,这一刻微微佝偻着身子,同时跛着脚,他反而要自下而上地斜着一双几乎没有灵魂的眼睛,冷漠地看着他们三个人。

“我?我就是个算命的。”他说完就咳了一声,“你们三个从哪里来的?一身血气,印堂发黑,身冒红光,是已经见了血?”

他绕着这三个人走了一圈,像打量货物一样打量他们三个人,眼神并不狠毒,却阴鸷,泛着毒蛇般的冷光。

“算命的,你、你、你别瞎说,我们哪有什么一身血气!”唯一的一个女孩隋芳然脸色发白,小声说道。

陆严河的嘴角突然就像提线木偶一般被扯出了一个弧度诡异的笑容。

这是前面七次拍摄都没有出现的。

隋芳然在光线暗淡的环境下突然看到这个笑容,浑然忘记了是在演戏,全身毛骨悚然,脸上出现了本能的、生理反应似的惊惧。

“我瞎说?”陆严河仿佛受到了什么挑衅,情绪一下就高亢起来了,原本冷漠、几乎没有情绪的声音骤然拔高,宛如平地拔起一座高峰,他猛地冲到了隋芳然面前,跟隋芳然之间几乎是面贴面,隋芳然两条腿都开始发颤了,她几乎快要吓哭了,陆严河头微微一歪,神色之中突然出现了暴躁和狠戾,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我从不说瞎话!你们几个,要是不找我来算上一卦,给你们找到破解之道,伱们一个一个,都要死于非命!”

他狠戾地说完,阴测测地笑了起来,往后退了一步。

刚退了一步,他的目光落在王路的身上,瞳孔忽然放大,眼神骤变,仿佛见到一只恶鬼。

……

-

雨声很大,那是庙外在进行人工降雨。

风很大。

庙内,只有他们几个人,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在庙外。

这一刻的环境,只有他们几个。

“啊——啊——”陆严河忽然发出了恐惧的吼叫声,他仿佛看着三只要吃他的恶鬼一般,踉踉跄跄地往庙外退去,然后一个转身要跑出去,脚直接踢到门槛,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他几乎一刻没有停留,连滚带爬地往前跑,冲进雨幕中。

庙里三个人,脸色惨白,惨白中还带着点青。

烛光和火光映在他们的脸上,格外瘆得慌。

“咔!”王重喊了一声。

庙里三个人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陆严河慢慢地往回走,走到庙门口,隋芳然突然就蹲了下来,双手抱住自己,眼泪哗哗地从她眼睛里流了出来。

她刚才被吓懵了,这一刻劲头缓过来,眼泪根本控制不住地往外涌。

陆严河看着她蹲在地上,抱着自己默默流泪,他眼睛里出现了一抹惊讶的情绪,随后慢慢恢复了他平时的样子。

他慢慢走过去,蹲下来,抚了抚她的肩膀。

“对不起。”

隋芳然泪眼婆娑地抬头看了陆严河一眼,委屈地说:“你把我吓死了!”

陆严河尴尬地笑了。

这一刻,他也从刚才那种阴冷、癫狂、全然忘我的状态中抽离了出来。

王重走了过来。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说了一句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话。

“辛苦你们了。”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陆严河,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陆严河问:“导演,演得还行吗?还要再来一条吗?”

王重嘴角溢出一抹苦笑,看着仿佛遭受了重击的隋芳然三人,摇摇头,说:“过了,咱们下山吧。”

这么早收工,剧组工作人员也没有欢呼。

这一刻,现场的气氛莫名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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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凌晨十二点——或者说,才刚刚凌晨。

距离王重预计收工的时候,还有三四个小时。

这一场戏,能拍得这么快,全在陆严河一个人身上。

他就坐在陆严河的身边,时不时转头看一眼他,这个时候,陆严河似乎已经从刚才那个状态中回过神来了,完全没有了刚才的那个状态,但一回头,隋芳然他们三个人还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脸茫然,神游物外,显然没有恢复过来。

“严河。”王重喊了一声。

陆严河抬头看来,“导演。”

“你……是怎么设计的你这个角色?”王重没忍住问了一句。

陆严河说:“我在想他是怎么样才会变成剧本里这样,所以,给他设计了一个非常悲惨的过去,包括他要一个人住在这个庙里,不是因为家破人亡,是因为他天生诡异,您跟我说的是灾荒年代,他子承父业,我自己给自己设计的却是他天生诡异,所以被家人排斥,从小就是一个不被人喜欢和待见的成长环境,遭受了诸多的冷眼、辱骂、排挤,精神状态也不太正常,想要爱,得不到爱,封锁内心,也不知道怎么正常跟人交流,导致他被家里人驱逐,他身上发生了越来越多诡异的事情,他一边接受了自己宿命般的悲惨人生,一边又忍不住想要帮人逢凶化吉,是一个不知道太多伦理道德、在阴鸷冷漠外表之下有着一丝本能善意的非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