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日——”陈冰倒吸一口冷气,提醒自己,这是直播,“日他的。”
辛子杏沉着脸。
叶脉网的签约主持人宋姜说:“他恶意解读王导的话,让别人都把王导往负面的印象上去带,够恶毒的。”
陈冰:“也不知道严河能不能把气氛给救回来,唉。”
辛子杏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她可不想说“严河一定可以的”来捧杀他。
万一严河没有做到呢?-
等现场的气氛稍微热烈了一点,陆严河才回到刚才陈岭所问的问题上。
“不知道大家知不知道,在我们中国古代,有一个非常有名的作家叫蒲松龄,他写了一本书,叫《聊斋志异》。”陆严河微微一笑,“这本书里,讲的都是神妖鬼怪的事,几乎每一个中国人都是听这本书里的故事长大的。”
“在清代,有一个叫王士祯的人写了一句话来评价这本书。”
“料应厌作人间语,爱听秋坟鬼唱诗。”
说到这里,陆严河先用中文念了一遍这句诗,才翻译成大白话——
我不喜欢听一些人说一些关于功名利禄、汲汲营营的世俗之事,偏爱坟地上那些已经死去的鬼魂向我诉说他们的衷肠。
“这是我自己翻译的,并不太准确,但是是我自己对这句诗的一个理解。”
陆严河轻轻一笑,他说话的语调温和、有力,富有一种缓缓道来的节奏感。
“不知道大家能不能理解这样一种心情?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有的时候会无可奈何地对我们身处的世界产生一丝厌恶,就像英国作家毛姆先生所写的《月亮与六便士》,‘满地都是六便士,而他却抬头看到了月亮。’我永远记得这一句。”
全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这里大部分都是欧美国家的记者,他们怎么会不知道毛姆呢。
而包括王重导演,以及台上其他几个演员,向他提问的制片人陈岭,这里看向陆严河的神色都变了。
陆严河的发言,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我们有的时候会容易把风格理解成一个人所穿的衣服,有人喜欢穿的经典优雅一点,而有人喜欢穿的松弛肆意一点,但是,风格不仅仅是一个人穿的衣服,更是一个人的气质,而在我们中文的语境里,我更愿意把它叫做风骨,翻译成英语,我把它称为‘区别于其他人的性格’当然,这不那么准确,但却是我现在所能想到的翻译。”
陆严河又强调了一遍这是自己的翻译。
“《三山》这一部电影,显而易见,它跟大部分的电影不一样,好或者不好,这由大家评说,但我们一定能够达成一个共识,它不是一个可以从其他地方复制而来的电影,而是一个只有王重导演可以拍出来的电影。”
“**,冲动,愤怒,悔恨,命运,恐惧……有人把导演理解为一个将自己所看到的世界装进电影里的人,就像有人把风格理解成是一个人所穿的衣服的风格。”
“但我跟王重导演合作之后,我更愿意把导演理解为一个在重塑世界的人,他用他的思考、他的茫然、他的贪嗔痴、他的断舍离去重塑一个电影里的世界。”
“它跟我们真实的世界截然不同,但我们却在观影的这两个小时里,仿佛坠入一个庞大而迷离的梦境,看完了,醒来了,我们知道它是电影,它不是真的,然后在某一个惘然若失的时刻,脑海中回想起其中的一些段落,一个画面,怔怔地反问自己,那是梦,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这是我理解的电影世界,它和风格有关吗?当然有关,但那重要吗?”
陆严河笑着说:“重要的是,我们感受到了什么,电影是导演的作品,但它不是导演,它属于每一个观看它的人。”
-
陆严河说完,现场安静了好几秒钟。
与这份安静形成显然对比的,是国内好几个平台直播间里的弹幕区。
随着陆严河一句一句地说出来,一会儿英文,一会儿中文,但因为一直有实时翻译,大家基本上可以没有任何障碍地知道陆严河在说什么。
而越听,他们的心情就越激动,越复杂。
——陆严河这一番发言,我都快忘记他在说什么了,我就感觉他在发光。
——从《聊斋志异》说到《月亮与六便士》,他竟然就这么信手捏来,连别人的评价都记得,还能现场直接即兴翻译成英文?
——你们别关注这些外在的东西行吗?你们认真听陆严河说的话,太高级了,太牛逼了,他完全就是站在另一个维度把永山河三那个SB按在地上摩擦!
——陆严河说话高级牛逼,我已经见怪不怪了。
——我好俗,我就是觉得他这种镇定自若、款款而谈的姿态好帅,我根本听不见他说什么。
——同上,我也俗。
——陆严河这番发言,简直就是把这场媒体见面变成了他的表演,外网已经在热议了。
——我一个外国网友问我《聊斋志异》是什么,问我有没有英文版,靠,我哪知道它有没有英文版!
——陆严河这波文化输出,牛逼到爆啊。
——别人都说陆严河侥幸考上振华,成了振华的污点,现在,谁还敢说陆严河是振华的污点?太牛了,我都要感动哭了,不愧是振华的学生,不愧是振华文学院的!
……
观看直播的人是少数,但随着各大媒体将陆严河的发言截出来,做成长图,发到媒体号上,阅读到的人越来越多。
其实,本来这样一段发言,就算说得再好,顶多因为发言的人是陆严河而受到一些平时关注娱乐圈的人的关注。
但这次的事情,却源于日本记者的“恶意”提问。
于是,这件事就变成了陆严河机智驳斥日本记者。
这个话题,因为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在网络上发酵出了越来越大的热度。
-
《三山》的媒体见面会之后,陆严河跟着大家一块儿完成了好几个官方宣传行程,其后,他回到酒店吃了点东西,晚上还有两个很正式的专访。
都是国内媒体的专访。
一个是《明日报》,一个是《电影报道》,都是国内的一线媒体。
两家媒体的记者都不约而同地提到了他下午在媒体见面会上的表现。
他们完全不掩饰自己对陆严河的喜欢,鼓励了一番之后,又问:“严河,你有看到国内网上对你的评价吗?”
陆严河摇摇头,有些懵,说:“我还没有来得及看手机,怎么了?什么评价?”
“你回头自己看吧,简单来说,你这一番发言,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还不是支持那么简单。”记者说,“主要是你这番话,让电影圈很多人都站出来挺你了,王重导演的电影这些年一直争议很大,不止是在国际上有争议,在国内也一样,你的发言不止是回应了永山河三的质疑,也认真地回应了关于王重导演电影风格的事情,很多人都认为你的回答是一次对王重导演电影风格的重新定义。”
“那这也太言重了,我只是说了说我自己的感觉,怎么谈得上是重新定义。”陆严河说。
正儿八经地聊了他的发言之后,才进入正题。
人家专门聊到了他是怎么样塑造的这个角色。
陆严河提到自己演的这场戏,其实就是客串了一个晚上而已的时候,记者们都惊呆了。
再一问,陆严河甚至是当天才拿到的剧本片段,大家都懵了。
记者都现场笑道:“我们这稿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写了,感觉这么写出来,别人要么觉得你夸大其词,要么是我们在乱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