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宽略微沉吟,道:“微臣来自后世,对大明如今的情况并不十分了解。若完全依照后世之制生搬硬套,肯定不行。”
听见这话,朱元璋点头。
他正想着,若刘宽一股脑的搬出后世之制,他必须谨慎取之,挑选适合大明的来用。
没想到刘宽已有这种认知——这可不像刘宽这个年龄之人所能拥有的。
也不知是刘宽天赋异禀,还是受后世教育之益。
刘宽接着道:“不过,微臣倒是可以给出几点建议——如户部,同时掌管天下户口、土地以及财税,不仅权利过大,事务也必然会越来越繁杂。”
“且先不说官员们能否办好事,单说户口、土地、财税之事,皆宜滋生贪腐,这便让户部极易养出国之蠹虫。”
“再则,财税于国家而言,重要性仅次于军队,陛下必须精细掌控才行。”
“说到这里,微臣倒是想起了一句后世人们评价大明灭亡缘由的话。”
朱元璋预感绝不是什么好话,但还是问:“什么话?”
朱标也露出了好奇神色。
刘宽想起那句话,差点没忍住笑了下,好在终究控制住了面部肌肉,没什么表情地道:“大明是穷死的。”
大明是穷死的?
大明竟是穷死的?!
就跟昨日在楼江门城楼上,听说“朱标是累死的”一般,此时“大明是穷死的”这句话,便仿佛遭遇一道霹雳,让朱元璋大脑一时空白。
朱元璋出身贫苦农户,从小就保守穷困之苦。
尤其是后来家乡接连遭受旱灾、蝗灾、瘟疫,前元朝廷不仅不赈济,反而加重了税赋。
这种情况下,很多人都没了活路,他父亲、长兄、母亲便都在瘟疫中先后去世。
因家中穷得一无所有,父母兄长连一张裹尸的草席都没有,只能以破衣裳勉强盖住尸体,向邻居刘继祖求来一块地将三人合葬了。
随后,他跟二哥为了活命,也只能各奔东西求生去。
他入了皇觉寺没多久,又因饥荒不得不外出云游化斋——化斋是佛家的说法,实际就是讨饭。
当了好几年的讨饭和尚,他更深刻地体会到了贫穷之苦。
后来因缘际会,他当上了皇帝,开创了大明,本以为能让老朱家从此再不受贫穷之困。
可如今刘宽竟说,大明是穷死的!
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难不成他老朱家成了皇族都摆脱不掉“穷”字?
回过神后,朱元璋不由摇着头道:“不可能,咱大明怎么可能是穷死?绝不可能!”
相较于朱元璋,朱标要冷静不少,但同样难以接受这种说法。
他思索着道:“先秦之事不可考,至于秦,亡于暴政;两汉则因外戚、宦官为患而亡。”
“晋亡于皇室内斗;隋亦亡于暴政;唐则亡于藩镇。”
“宋先天不足,又过于抑制武将,故军事越来越弱,先后败于辽、夏、金,最后亡于蒙元。”
“纵观史书,凡我汉人大一统之王朝,亡国之因不一而足,却从未听说有穷困而亡的。刘公子方才所言会不会是后世人戏说?”
刘宽道,“看来殿下读了不少史书,方才评价历代亡国之因,虽不说全中,但也有一番道理。”
“其中皆二世而亡的秦、隋且不论,汉、晋、唐、宋亡国之因即便如殿下所说,可有一个相同的?”
“如此,大明为何不能开历代之先,成为因穷困而亡的朝代呢?”
听这话,朱标一时哑口无言。
朱元璋则彻底回过神来,直接问:“大明如何能穷死?”
刘宽道:“大明穷困而亡,既有天时地利之因,但主要根由还是出自陛下。”
“又怪咱?”朱元璋有点破防了,起身指着刘宽道:“小子,咱可不会让人乱扣屎盆子,今日你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咱绝不轻饶你!”
如果是熟悉朱元璋的人,便知道,他这种语气表明并非真的生气,至少没有因怒气动杀机。
可刘宽对朱元璋脾气并没有那么了解啊。
见老朱生气,他还真有点怕。
毕竟他人在大明,而非后世——老朱纵然舍不得杀他,打他几板子也会疼。
他当即解释道,“陛下,这是后世大伙儿讨论得出的,可不是我说的。”
朱元璋脾气上来了,道:“别管谁说的,既然你让咱知道了这话,就必须给咱解释清楚!”
“解释就解释。”刘宽嘀咕了一句,便道:“先说明末情况,因大明建立两百多年了,土地兼并严重,人口又增长了到了接近两万万之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