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刘宽停下来,观察朱元璋、朱标神色。
朱标神色复杂,看不出具体在想什么。
朱元璋只是微皱着眉头,并无太多情绪外露。
大约是以为刘宽说完,朱标忍不住感慨道:“允炆初登大宝,虽稚嫩了些,但知道宽刑省狱,轻徭薄赋,做得倒也不错。”
听这话,朱元璋哼了声,道:“那你是否想过,是咱最后几年,故意在帮他清除隐患的同时,好留下这些事让他施恩?又是否想过,这第一件事是咱临终前交代于他的?”
朱标微微愕然。
刘宽则笑道,“陛下睿智,事实上,我们后世人确实有此类看法。因为相较于陛下之前多年的为政,最后几年掀起的刑狱着实太多,民生也不如之前好。”
“另外,建文帝登基后做得最主要、最大的一件事,其实是削藩。”
削藩?
这一下朱元璋、朱标眉头都皱得更深了。
朱元璋并非不知道将皇子封于地方病手握一定兵权的坏处,毕竟有汉之“七国之乱”、晋之“八王之乱”等史事为鉴。
也曾有臣子向他进谏,提醒此事。
朱元璋依旧坚持封藩,自是有他的考量。
一则,私心认为他好不容易打下这偌大江山,自然该让自家孩子都跟着沾些好处。
二则,相较于外姓武将,他自是更信任儿子们一些。
三则,他担心将来大明朝廷奸臣、权臣为患,朱家江山不保。
届时握有兵权的藩王在外,即可帮助皇帝,也可重夺朱家江山。
当然,为了避免大明也出现“七国之乱”、“八王之乱”,他做了一些预防措施。
如,不许诸亲王私自往来,藩王进京必须一个一个的来,等等。
‘唉,从这刘宽所言明史看来,咱的用心良苦、多番布置怕是没起到多大作用啊。’
刘宽接着道,“建文帝虽然一登基就削藩,颇为不智,但从传到后世的记载来看,陛下之后的大明皇帝选择削藩是必然的。”
朱元璋还以为刘宽口中的后世人也否定他的封藩政策,不禁问:“为何如此说?”
刘宽道,“陛下故去时,分封了十几位藩王,皆掌握兵权,尤其是负责镇守北疆的九大赛王。”
“以负责镇守大宁的宁王朱权为例,其‘带甲八万,革车六千’;燕王朱棣更是有‘节制沿边兵马’的重权,且在建文帝登基后第一次入朝后登陛不拜。”
“另外,陛下在世时虽立朱允炆为皇太孙,其实对其为人并不满意,曾露出另立太子的想法,最终为大臣劝阻。”
“我们后世结合陛下临终前给予朱棣的重大兵权,揣测陛下可能曾想改立朱棣为太子。”
“这般情况下,建文帝登基后选择削藩就很正常了——这种种情况,估计让他寝食难安。”
说到这里,刘宽又停下了。
他想给朱元璋思考的时间。
所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朱元璋从乞丐至开国皇帝,固然属于传奇,但一生也犯过不少错误。
在刘宽看来,靖难之役的产生,朱元璋是要负重大责任的。
只见朱元璋一时无言,脸色却明显变得难看。
显然,他也意识到,建文帝削藩进而引出后面的老朱家同室操戈之事,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朱标也忍不住半是劝谏、半是安慰地道:“父皇,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儿子的话让朱元璋有点受不住,他没好气地道:“咱知道,不用你来说!刘公子,你继续讲!”
刘宽笑了笑,道:“藩王虽然势大,但以建文帝当时的实力,其实是可以实现削藩的。”
“可惜他本人年轻不成熟不说,身边聚集的还是一帮不靠谱的儒生。这个团队在削藩之事上屡出昏招,最终给了朱棣机会。”
“按常理来讲,建文帝在掌握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削藩应该先难后易,以雷霆手段,直接拿下朱棣等几位他最忌惮的塞王。”
“然而建文帝却选择了先易后难,捡软柿子捏,先废除了五位实力较弱、且有问题的藩王,即周王、齐王、镶王、代王、岷王。”
“建文帝削藩倒没直接杀害诸王,但湘王朱柏因不堪受辱,为保名节,举家**。”
举家**!
这四个字如同重锤一样,捶在了朱元璋、朱标心里。
两人同时想起了如今的朱柏——如今朱柏才十岁,聪明懂事,已然立下长大后要辅佐社稷、济世安民的志向。
想到这么可爱的十二弟在历史上竟落得个举家**的结局,朱标都不由红了眼眶。
他没有怪别人,而是越发的怪自己短寿。
认为若非他英年早逝,便不会引发出这样的惨事。
刘宽似乎没觉察到老朱小朱异样的情绪,接着道:“建文帝虽最忌惮朱棣,但朱棣当时有功无过,他又不愿担上迫害皇叔的罪名。”
“于是,他让人将朱棣的三个儿子都带到京城作为人质,又派人明里、暗里监视朱棣,准备抓住朱棣的小辫子再动手。”
“朱棣为保儿子性命,故意装疯,才换得儿子回到北平。”
“虽然当时朱棣原本掌控的精锐边军都被调去了别处,身边能掌控的只有八百王府护卫,北平城外朝廷又屯有重兵。”
“但在儿子回来后,朱棣还是果断出手,先拔除了燕王府中监视他的奸细,随后突然发兵掌控了北平城,以‘清君侧,靖国难’为名,发起了靖难之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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