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在原来的余万清部驻扎的清军营房当中,一堆篝火边上,二百来个身穿号衣的兵卒,正一边掂量着手里沉甸甸的“鹰洋”,一边望着余万清的一个干儿子。
余万清的这干儿子名叫余大宝,膀大腰圆,满脸横肉,胡子拉碴,眼睛当中还露着凶光。
“反了!”余大宝大喝一声,“再不反,咱们就要被姓黄的和姓张的给生吞了!那姓黄的那点家当都他娘的快叫太平天国给抢光了,自己都快变成穷光蛋了,还办什么团练?他有银子给咱吗?”
“肯定没有!”马上就有一个余万清的“新干儿子”接过问题。
“咱以前跟着余军门的时候一年到头也没几个银子......那还是经制之师呢!现在改当团练,还不得三天饿九顿?”
这回是余万清的老部下附和起来了,不过听这话儿,那余大爷应该也是个喝兵血的贪官。
余大宝当然不会让下面人把话题带偏,赶紧嚷嚷道:“与其如此,不如跟着太平军吃香的喝辣的......太平天使可大气,给咱一人十块鹰洋!事成之后,再给十块!一共就是二十块......咱给咸丰爷当两年兵都攒不下这二十块鹰洋!弟兄们,你们说吧,这反造还是不造?”
“造了!”一个上了点年纪,胡子花白的老清兵一脸狰狞道,“老子给满洲皇帝家当了三十年兵,都没攒下二十两......穷死了!现在造个反就有二十!还犹豫什么?反他娘的!”
“我也反了!”另一个四十来岁,脸上有道刀疤的老兵把十块鹰洋塞进怀里,咬着牙道,“就凭太平天国的出手,我看他们能成!
反正我当绿营兵也出不了头,不如造反......说不定还能混个开国功臣哩!”
这两个老兵在留守道州的余万清提标兵中威望极高,他们一带头,底下的二百余人就都跃跃欲试了,很快就一片叫反了。
余大宝锵一声抽出佩刀挥了挥:“都是好样的......我再给大家透个底儿,道州城内的天地会兄弟也会和咱们一起反!只要咱们打个头,道州城内就是一片叫反了!”
他又一指那四十来岁的刀疤脸:“纪大炮......你是炮手,赶紧带几个人去把大炮架起来,对着知州衙门的方向轰他娘的!”
“喳......是!”纪大炮大手一挥,叫上几个伙伴,一起去架炮了。
说是大炮,其实就是几门二三百斤的小炮,平时就装在一辆板车上,要施放的时候还得拿泥土和沙袋垒个炮墩,再把大炮抬上去安放妥当,再用麻绳、木桩把大炮固定好。
这个过程实在太麻烦,所以余万清当日干脆把炮队留下看家了。
今儿这几门大炮倒是很快就在军营门口架好了!余万清的大营设在道州城中校场口,占据了原本的道州守城营的营房,道州的州衙就在斜对面。
不过纪大炮领着人架炮的时候是大晚上,道州州衙看大门的土兵都在打瞌睡,没人瞧见。
那纪大炮也真是个敢乱来的,架好大炮后就和十几个老伙计一起把炮弹和火药都给装上了,然后就撩起衣袍跪下,先给这大炮磕了一个,还喊了一嗓子:“炮爷爷保佑!”
这门炮......是爷爷辈的!
乾隆年间铸造,参加过大小金川之役!纪大炮家里祖孙三代都伺候过它。
磕完之后,纪大炮就把大炮屁股上的火线给点上了,随着火星钻进火门,这门爷爷辈的大炮就“轰”的一声发出了怒吼。
然后就听见对面州衙传来了“咔”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莫名惊诧的呼喊声。
“我的天爷啊!门,门怎么倒了?”
“你,你怎么看门的?”
“我,我,我不知道啊!”
纪大炮可不管对面怎么叫喊,他只管指挥手下的炮兵给这尊“炮爷爷”和另一尊年轻一点的炮爸爸装填上弹药,又给对面的衙门来了两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