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白天到夜里烛台火光大盛。
季慈揉了揉太阳穴,春猎的章程看得她脑袋晕乎。
从春猎前的社祭大典,随行人的身份,百官的住处,帝王的服饰,到祭坛的祭品。
事无巨细,礼部呈上来,季慈便到处翻阅典籍核对,看是否有错漏的地方。
不过,看久了倒也有东西让她的脑子顷刻间清醒过来。
“安阳侯?”
季慈抬头,带着怀疑的目光看向李稷。
“安阳侯……”她斟酌了一下用词,“应该活到头了?”
李稷想要安阳侯死?
除了这样的可能性,季慈实在无法想象,有什么原因,竟然让这个走两步都要喘三下的病弱侯伯,跟着马车颠簸,去行宫打猎。
他怕是连围猎场都坚持不到,在路上就得一命呜呼。
李稷对上季慈的视线,眉心微微拧起,“把你脑子里杂七杂八的想法收起来。李弘文自己请求同去春猎。”
李稷说的是真话,安阳侯李弘文的意思是,自己近来身体好了些,正好借着春猎的机会,外出修养一番。
季慈“嗯”了一声,也不知道相没相信,视线重新回到了那份随行名单上。
她多留了一个心眼儿。
最近安阳侯的出场率,不正常的偏高了。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那便多留两个名额给太医院郑院首那里,路上若是安阳侯出了什么问题也好随时诊治。”
按她的经验来看,出场率突然高起来的人,不是被推出来的替罪羊,便是背后操刀的刽子手。
季慈和李稷说了一声,顺手在名单后面加了太医院两个名额。
李稷想要说什么,被季慈好似有预料一般地瞪了一眼。
他相当有眼色的将那句“李弘文要是死在路上也无妨”吞了回去。
季慈在这种时候格外会揣度圣意,即使无法知道李稷具体想要说什么,但她估摸着,左右不过是不必关心安阳侯死活之类的话。
“王上,安阳侯若是在路上出了问题,天下人第一个怀疑的,便是您。”
“自古便有兄终弟及,父死子替的宗法制。您没有子嗣,按着道理来讲,安阳侯虽说身子骨弱了些,却是正儿八经的继承人。他若是死了,只会有人怀疑是您看不惯安阳侯,亲自动的手。”
这事儿也赖李稷自己。整年整年在前线,战场风云变幻,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就出了点意外,把小命丢了,偏生这人没有子嗣,于是安阳侯可不就有机会登上那个位置嘛。
莫约是季慈的脸色太过严肃,李稷盯着她看了半响,陡然笑出声来,“行,听你的。”
季慈低下头“嗯”了一声,低下头嘴唇无意识地抿成了一条直线。
耳垂顷刻红透。
景国的春猎与其他诸侯国都不一样的是,在春猎开始之前,君王带着群臣先在东岳大帝庙内进行社祭,每一场春猎皆是如此,称为“春祭。”
春祭是景国一场为数不多的大典了。
传说李氏先祖最开始不过是中央王朝下镇守小城的武将。
每每春日,为了祈求五谷丰登,李氏先祖便亲自带着百姓入山围猎,猎得的猎物,选上好的,作为社稷神灵的祭品上供。此后一年间,小城便风调雨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