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下子点头,一下子摇头,眼中神色逐渐不安,癫狂,恐惧。
姜尤淡淡瞥了一眼地上狼狈的女人,缓缓开口。
“你怎么确定,你出去过呢?”她说话的语气很平静,声音不大。
可是这句话却像是惊雷一般落进九月的耳朵里。
你怎么确定自己出去过呢?
怎么确定出去过呢?
她猛地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看向姜尤,“你说什么?!”
“你怎么确定,这里是幻觉,而不是所谓外面的一切才是幻觉呢?”姜尤漆黑的眸子直直盯着她,像是要看进她的心里去,“如庄周梦蝶,你真的分得清现实和梦境吗?
你好好看看这里,感受身下的泥土,触摸一下你所见到的东西。
你真的认为这里是幻觉吗?”
九月愣住了。
对啊,怎么确定,这里的一切才是幻觉呢?
“可是……可是我和哥哥明明已经走出去了……”
姜尤,”真的走出去了吗?那你看看你脚下是什么?“
九月低头,脚边躺着一副骸骨,看起来已经死了很久,身上的肉已经完全消失。
只剩下衣服枯骨和破烂的衣服。
看不清颜色的破烂上衣,灰色的裤子,和一双,一双褪色的劳保鞋,那鞋子上,还有一个粉色的补丁。
九月恍脑中恍惚闪过一个画面。
是一个瘦弱的女孩儿用生锈的大头针将一块从儿童鞋上剪下来的粉色人造革缝在一双军绿色的鞋子上。
那女孩儿在黄昏中渐渐抬起头颅,露出自己的脸,欢喜地说,“这下哥哥用不着漏大拇指了,哈哈哈!”
那是自己。
“这是……这是哥哥?”
她整个人像是瞬间被抽去了所有力气,跪在地上,然后慌张的抓起地上的衣服和骸骨。
随着她将衣服从地上撕起来,原本藏在下面的蜈蚣,草鞋虫和一些肉粉色的蚯蚓慌忙逃窜着。
有些小虫子甚至顺着她的腿爬到了身上,可是她就像没有感受到一样。
姜尤,“我们从来就没有出去过,我们从进来的那一刻开始,就被永远的留在了这里。
阿月欺骗了莫非,也欺骗了我们所有人。
你哥哥没出去,所有人都没出去,我们都被永远困在深渊了。”
“不对!”
九月猛地抬起头来,“不对,你骗我!你为什么会跟我们在一起?”
“你还没有想起来吗?!”
姜尤蹲下来,钳着她的下巴,逼迫她面对自己,“你看看,你好好看看,你真的不认识我吗?”
“你是……你是……”九月逐渐迷茫了。
“我是姜尤,可我不知道你口中的窿山是什么地方,听风城又是什么?什么黑炎之狱?你究竟怎么了?我怎么可能把你囚禁起来,活活饿死!”
九月仰着头,眼神挣扎着清明了两秒钟,又迅速陷入慌乱。
她再次认真审视姜尤的脸。
森白的皮肤,艳丽到像是染血的唇瓣,黝黑的像是深渊一般的眼睛,她像是站在这世界之外,平静的看着所有人挣扎。
这张脸逐渐和记忆中的某一个身影融合。
姜尤眼中闪过一丝诡谲的笑意,人的记忆啊,是最靠不住的东西。
它会在漫长的岁月里美化让你快乐的一切,也会将曾经恐惧的画面一步步变得更加扭曲而可怕。
记忆是活着的,它会生长,会变化,会骗人。
当一个人开始怀疑自己的时候,记忆就会顺着她希望的方向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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