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婵吓得面色一白,居然下意识往被子里钻了钻。
皇贵妃蹙眉,只觉得很是不正常,若是正常的男女相恋,就算被听到又如何,最多也不过是慌乱,或是心有愧疚。
而卫婵所提出的,全是正常要求,卖身契被人拿着,便如同捏着一张催命符,若是遇见好的主家,等奴婢到了自由婚嫁的时候,可以给放出去,体面的还会给忠奴送一份嫁妆。若是遇上不好的,自家银钱周转不开,把奴才发卖出去,有的是,至于卖到什么地方,主家才不管呢。
何至于这样害怕?
她甚至开始打哆嗦,怕的本就惨白的脸,更白了。
男女之情中,乃是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可他们两人之间,卫婵表现出来的,却不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更像是一个下人对一个主子的那种惧怕。
而看到谢怀则冰冷又阴鸷的脸,好似下一刻就要杀人,饶是见多识广的皇贵妃也不由得捂住了肚子,心下颤了颤。
“你在这吓唬谁呢,本宫可不吃你这套吓。”
皇贵妃虽不算谢怀则的正经长辈,也算看着他长大的,此人幼年时一团玉雪可爱,精致的像是年画上的人偶娃娃,谁曾想,越大不仅越不可爱,反而还变得可怕起来了。
外头不熟的人都以为他是真的风光霁月的神仙公子,可皇贵妃却知道,谢怀则对待敌人的手段有多么可怕,他能为了卫婵,借着她的手,给赵雪芙打嘴板,叫她成了整个京城的大笑话,就知道他可不是多么宽和温柔的人。
而朝堂之上,对待政敌,就更残酷。
陛下就是看中了他的性格,认为他是一柄尖刀利刃,才愿意重用他。
“你的男人威风,就对着自己的女人使?”
皇贵妃最是瞧不上这样,男人不论在外头如何可怕,如何心机深沉,回到家,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总要呵护柔情的。
把自己的妻儿吓得瑟瑟发抖,算是什么本事。
谢怀则似乎终于找回理智,依旧面色沉沉,强压着怒火:“微臣失仪,让娘娘受惊了。”
皇贵妃气的要命:“你不是惊吓到本宫,你是惊到了这丫头,她刚醒过来,都没称的上大病初愈,你这样黑着脸,摆出主子的架势,吓唬她作甚。”
卫婵藏在被窝里,根本就不敢露头,连眼睛都死死的闭着。
“这是微臣的家事,娘娘不该不问微臣的意思,就答应这种恩典。”
这个人,牛脾气上来的时候,真是像茅坑里的石头一样,皇贵妃很生气:“什么是家事,这孩子救驾有功,难道本宫不该赏她?”
谢怀则面无表情:“她是谢家的人,按照常理,便是赏,也该赏谢家,再由谢家对她另行论功行赏。”
这是世家权贵们的规矩,便是受了别家奴才们的恩,只要这奴才不是自由身,卖身契还被主家拿捏,规矩便是谢过人家主家,再由主家赏赐自家奴才。
而皇贵妃却只觉得这些世家规矩,晦气又陈腐,分明是没把奴婢当人看。
皇贵妃毫不客气:“你当真没看出来,她怕的是什么吗,还在吓唬她?你既喜欢她,为她着想,为何不早早将卖身契还给她,至少让她成为自由身,你当真在为她考虑?你跟本宫出来说。”
谢怀则却并不动弹,不紧不慢的解释:“不必出去说,娘娘想要给这个恩典,索性就当着她的面,都说出来,也免得她误会,她本就是奴婢出身的通房,我并未想过一辈子叫她是奴籍,可娶正室前,给她卖身契,从此她便是良妾,传出去不好听,容易让正室夫人心中有刺,我是谢家世子,便要做出表率,不可宠妾灭妻,她自己,应该也是知道的。”
皇贵妃看着只露出发顶,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的卫婵,还有这个冷心冷肺,一句安慰没有,却开始长篇大论的谢怀则,真是气的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等正妻进门后,由正室出面,将卖身契还给她,正室心无芥蒂,她也会心怀感恩,自此妻妾和谐,我是为她考虑。”
真是荒唐,皇贵妃恨不得给他一个大嘴巴,什么妻妾和谐,什么心怀感恩,在心仪的姑娘面前,竟这般直白的说,我将来会娶正妻,给不了你正妻的位子,你要好好侍奉我们夫妻俩。
哪个姑娘,就算是奴婢,听了这话,能毫无芥蒂?
怪不得卫婵丝毫不跟他说真心话,原来都是他自己造的孽。
“你平日,也是跟她这么说?”
谢怀则看向皇贵妃:“微臣从不对自己做不到的事,进行承诺,早点说明白,也能早些让她认清,她一直都很明白事理,也支持微臣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