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你们轻巧地可以让这些可怜的人去死,要的却只是自己穿上一件丝袍!”
“没有我们,他们只会让一切混乱。”
“不,没有你们,他们只会活得更好!”
“你又怎么知道,没有我们他们会活得更好?”
“我见过!”丹吉的眼前闪过了很多东西。
欢快而难听的歌声,盛在树叶上的米糊,低矮草棚间跑动的孩子,偷偷塞到他头盔里的鸡蛋,篝火中跳跃的月光。
他们的脸上都带着笑容,他们能够兴奋地谈论明天,他们能够昂起头来。
“我见过。”丹吉将最后一根断裂的骑枪扔到地上,抽出那柄没有剑鞘的长剑。
这个十月初的时节,居然有蝉在嗡鸣,扇动半透明的翅膀。
黑威廉张大嘴巴,喘着粗气。
“我见过……”丹吉笑了起来。
他想起了教皇国的400个敕令连,想起了两个不到200人的军团,想起了身兼多职的倒霉猎魔人,想起了霍恩煞有介事地通灵。
这是四十年来,他过得最开心的一个秋天。
“教皇国圣杯骑士团,大团长,丹吉阿方索赫德。”
竖起了长剑,丹吉遥遥指向了高大骑士的头颅,那是骑士间邀约一对一决斗的信号。
“莱亚王国国王卫队,王室亲卫长,夏尔安高登芬奇。”
孔岱亲王将骑枪递给旁边的人,自己拿起了一柄长剑,“那个假教皇值得你这样效忠?”
“我并不效忠任何人,我不像你们。”
“帝王又如何?教皇又如何?”
丹吉半闭着左眼,鲜血从他头皮上流下,染红了他的眼睛。
黑威廉嘶鸣,开始了它的最后一次冲锋。
远处的群山将夕光拉长,斜照在丹吉的剑上,熠熠生辉。
“我是正义的走狗,能让我效忠的,只有正义!”
斜阳如血,马蹄如泣。
当山丘终于遮住了斜阳的时候,骑士们站在断裂的索桥边怒骂。
在山崖的另一边,黑压压的人群仍旧在唱着歌,欢快而轻巧地向前。
那歌谣在河谷间回荡着,清脆而悠远。
在那歌谣中,有一个人拎着兔子,正疑惑的等待着丹吉。
“亲王殿下。”第五敕令连的连队长骑着马来到亲王的面前,面露难色,“我们恐怕追不上他们了,只能派步兵从另一边爬山去追击。”
孔岱亲王点了点头,他轻夹马腹,龙血马一路小跑,来到了丹吉的身边。
丹吉仰面躺在地上,他的右臂下空空荡荡,左小腿向外倒翻弯折,一道豁口从他的眼角一直开到鬓角。
黑威廉倒在他的不远处,口角流着粉红色的血沫。
龙血马将脑袋垂在它的腰腹,啃食着它的血肉。
“他们都逃了,你是我唯一的斩获。”
翻身下马,蹲下了身体,孔岱望着眼前这个令他不解的骑士。
按他看来,以这名骑士的年纪和表现出的潜力,甚至能够到封号骑士的边。
封号骑士比敕令骑士强,就强在这种无形无质的东西上。
武艺、武器、呼吸法,都可以靠时间和金钱堆上去,可有些东西,得不到就是得不到,怎么练都练不出来。
“……他们都逃出去了?”
“是的,你一个人挡住了我们所有人,可这有什么用呢?他们逃不掉的。”
“有用,有用。”丹吉张嘴笑了起来,他用舌头将口中的鲜血从嘴角推出,“你会看到的。”
将手指放到了他的鼻尖,孔岱摇了摇头:“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望着半白的天空,丹吉眼神逐渐灰败。
他曾经最喜欢这样的天空,既白将黑,半边是黑夜,半边是白天。
在他小的时候,他总是会这样看着天空,而他的父亲,会坐在轮椅上,和他讲述骑士的故事。
那个男人,他残疾了一辈子,写了一辈子的骑士,可直到死,都从未骑过一次马。
他曾经说过,骑士最大的幸福就是死在冲锋的路上。
“看……”
“什么?”孔岱凑近了耳朵。
“看啊,让娜……”
丹吉露出了浸润在鲜血中的白牙,用左手艰难地点了点胸口:
“看,侠义骑士,就在这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笑声戛然而止后,出于对这位骑士的尊敬,孔岱帮他合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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