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午的阳光照在脊背上的时候,格罗西恩才终于踏上贞德堡的土地。
踏过菜贩组成的早市,踩在坑坑洼洼的泥路上,他莫名地有些感慨。
在读到那封宣战书的时候,格罗西恩是相当兴奋地大声嚷嚷着“伊贝骑士的末日到了。”
可应声却寥寥,不像秋暮岛上的乡民,他们对教皇国其他子民是一个集体的概念仍然没有认知。
尽管霍恩在虔诚特区搞得声势浩大,几乎人人都知道他的名字。
乡民们对霍恩感激吗?感激。
乡民们愿意为所谓的信仰而战吗?不愿意。
我感激不等于我愿意。
毕竟贞德堡政权到如今才建立不到半年,不管是公信力还是集体意识都没有形成。
拜圣父会的信仰还没有传播开,来自骑士和教会的余毒仍存在于他们的脑中。
换句话说,他们并非为同胞为教皇国而战,他们只是为了自己的“新领主”教皇霍恩而战。
这一点与老黑帽军近卫军截然不同。
八名青壮怯生生地看着眼前干净的街道和不远处竖立的钟楼。
他们可能这辈子都未曾离开村庄,可现在他们却要跟着军团上前线了。
“前面就是工兵登记点了。”格罗西恩转过身,看着这些青壮,“要反悔还能走。”
尽管眼中满是对未来的恐惧,可他们还是坚定地摇头。
“我们现在可是修士了,修士可不能临阵脱逃啊。”
乡民们只是因为见识浅所以显得愚笨,他们对身边的一些紧要的事情其实门清。
很多骑士都没想明白,他能拥有庄园,不是因为他生来高贵,而是因为他证明了自己能保住庄园。
可乡民们却一直都明白,约克夏犬抓不住老鼠就要宰了吃肉了。
武装农之所以可以享受诸多特权,不就是因为他们可以打仗吗?
如果霍恩不征召他们参军,他们反倒要怀疑教皇会不会在收割前,把刚分的田收回去给参战的战争修士?
等巡游修士带来消息,霍恩真的召集他们时,尽管只是去挖土和运粮,他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领着青年们到集结点,格罗西恩和马德兰大主教打了声招呼,便朝着圣座银行走去。
这次他除了送这些青年农夫来运粮外,最重要的一个目的就是提款。
在废除了公簿制度后,格罗西恩和表哥帕拉克一起弄了个两亩的小鱼塘。
在这两亩鱼塘里,他养了800尾镜鲤,活了600尾,被近卫军团给买下给新兵开荤了,卖了620第纳尔。
扣除挖塘和人工等成本,两人还能均分赚上262第纳尔。
那可是相当于两个金镑,普通农民干一年才差不多这個收入。
他们只用三个月就挣到了。
和军团文书站在圣座银行的面前,格罗西恩小腿肚子有些打颤。
这座银行通体由纯白大理石搭建,七根艾尔尼亚式的廊柱上,雕刻着七名圣人。
圣人们面容严肃,监督般逼视在场的所有人。
圣座银行的前身,其实就是教皇在各地的代理人,负责帮他打理产业和做金融投资。
这些代理人和本地富有的修道院联合起来之后,就形成了兼有汇兑、典当和放贷功能的银行。
圣座银行原先只向市民和贵族开放,如格罗西恩这种泥腿子,还没靠近,就要被雇来的地痞混混乱棍赶走了。
“别怕。”似乎是看出格罗西恩的恐惧,军团文书抓起他的手臂,“都是人人平等的时代了,怕什么,你也是同修士。”
格罗西恩咽了口口水,被他硬拽着朝里走去。
他的恐惧其实并非来源于对圣座银行的畏惧,而是来源于这笔交易。
那800尾镜鲤根本不是鱼苗,而是二年的成鱼!
它们根本就不是买来的鱼苗,而是出自某个修道院的鱼塘。
那鱼塘教皇国派不出人手看管,且管事的僧侣都去圣三一教育改造了,所以一直白白放着。
帕拉克认为浪费了也是浪费了,于是趁着夜色一口气偷运了800尾镜鲤,假装是自己买的。
交给有养鱼经验的格罗西恩养一阵,养肥了,再卖给了救世军。
就是这个行为,怎么都有点薅教皇宫羊毛的感觉,这才是格罗西恩不安的原因。
小伙子们要上战场了,自己还在这做这种事情。
“格罗西恩?”埋着头向前走了几步,格罗西恩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他抬起头,却见是斯奎尔正瞪大了眼睛望着他。
“斯奎尔?你怎么在这?”
“我识字,在这做抄写员呢。”
斯奎尔弓着的背直了起来,他故作庄严,带着三分自傲三分矜持四分漫不经心地说道:“吃的教皇的粮食,算半个市民了。”“啊。”格罗西恩出于礼貌赞叹了一声,“那真是太好了,当时宪兵去你家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