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我经常和朋友去抓鱼……”
“什么时候?”让娜茫然地问道,“你又没交溪林税,巴奈特怎么会允许伱捕鱼了。”
“哦,那是我记错了。”不小心说漏嘴的霍恩赶紧找补道,“刚刚我遇到村民来问我交没交溪林税,本来我以为要麻烦了。
我本来想骗他说我是贵族,没想到他看到哈尔金给我的那枚戒指,直接就走了,都不用我说出口的。”
让娜没有回话,她看着熊熊燃烧的柴火,在烟火气后,霍恩看不清她的表情。
可能是太饿了,还是先吃饭吧。
不出霍恩所料,让娜之前就是太饿了,吃完了烤鱼,她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
吐出鱼刺,两人摸着鼓起的肚子,不约而同地倒在路边一人高的野草上,它们软软的,被太阳晒得暖暖的。
“你还记得吗?咱们之前在红磨坊村,干完农活就躺倒在干草堆上,就像现在这样。”
让娜侧过头,看着霍恩。
霍恩躺在野草上,睁眼望着天空,可让娜能感觉到,他已经睡着了。
那些嘈杂的声音都远去了,只剩澄澈悠远的天空。
直到这个时候,霍恩才反应过来,从红磨坊村到贞德堡,他也好长时间没给自己放个假了。
霍恩和让娜没有继续游玩,而是同时躺在野草上,望着天空上的白云如同海潮般经过、退去、再一次经过。
当阳光渐渐泛起红色,霍恩猛然惊醒,从野草中坐起。
“该回去了。”
让娜同样坐起身,她的丝绸长裙上沾上了泥点和杂草,她苦恼地将其一一摘下。
听到霍恩的话,让娜却从披风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仿佛吊坠一般的东西。
让娜从霍恩的腰间抽出了那柄手半剑,霍恩没有一丝阻拦,任由其将那吊坠般的玩意系在剑柄上。
“这是什么?”霍恩弹了一下剑柄根部吊着的硬木飞碟状黑珠子。
让娜将珠子卡在食指和中指的指间,绳子则绕过虎口,缠在手背上:
“这个叫剑珠,你这样缠着剑珠握剑的时候,首先是单手持剑更稳,其次是防止长剑脱手后捡不回来。”
按照让娜的说法,将剑珠缠在手背上,霍恩试着砍了砍空气,的确比他之前要稳得多。
抚摸着粗糙的剑珠,霍恩看着傻笑着躺在草堆上的让娜,沉思了半秒。
最终,他还剑入鞘,转过身,从野草中拽起让娜:“走,我要带你去最后一个地方。”
“不是说要走了吗?这都快晚上了,来得及吗?”
“来得及,走,上马。”
不知道安静了多少年的森林中,又一次传来了突兀的马蹄声。
穿过了交叉的枝杈,残余的阳光在地面画下一块块光斑。
马蹄踏在那光斑中,将其踏得如水波荡漾开,座下的五花马发出了得意的嘶鸣声。
让娜侧坐在马鞍上,将脑袋靠在霍恩的胸口,她脚踝边的长裙随着草腥味的风而起伏。
“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让娜望向前方,眼前的黑森林像是女巫居住的地方,幽冷邃暗得仿佛另一个世界。
“咱们的终点。”霍恩握着缰绳的手有些僵硬,“是我听哈尔金说的,贞德堡附近唯一值得在秋末来的地方。”
将脸颊边垂下的头发拢到耳后,让娜重新把耳朵贴在霍恩的胸口,她能听到清晰而混乱的心跳声。
轰隆隆地,就像是有两个心脏在同时跳动,就像他当初抱着她说“我相信你”一样。
霍恩穿着农夫般的粗布衣裳,让娜则仿佛刚从晚宴上逃出的贵族。
简直像是骑士中,和贵族家小姐私奔的农夫。
让娜的脸庞又一次微微发热起来。
霍恩沉默地催动马匹又一次加速,好像黑夜在背后追着他。
在苍黑色的松林和榉树的缝隙中,战马将幽深的雾气被卷得向两旁散落。
粘着青苔的树木飞速向他们靠近,又在眼前变得模糊,而马蹄下的光斑则越来越浓烈。
“到了。”
阳光重新回到了让娜的世界,她眯起了眼睛,可当她看到眼前的一切时,双眼不由得睁大。
世界则几乎于这个时刻完全安静下来。
夕阳的红光摇动满山的枫叶,清新而冷冽的香浪随着风儿飘来,整座山都在随着傍晚摇摆。
数以亿万计的枫叶齐刷刷地响动,被印着紫红晚霞的碧色河水环抱,满山的红色荡漾燃烧。
在树枝和枫叶的下面,青绿色的草地嘈杂地涂画着,看不清红枫与绿草的边界,它们模糊在一起。
侧坐在马背上,抱着霍恩的腰,让娜的姿势正是最佳的观赏位,她呆呆地坐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晚风掀起了她的裙摆,红叶转着圈地从她的脚踝划过。
她抬起头才发现,道路两侧的黑绿色的松树榉树,不知从何时起,变成了簌簌的红枫树。
半黄半红的枫叶如黄金雨般落下,迎着风落入霍恩和让娜的衣领。
勒停了这匹调皮的大马,从马背翻身而下,霍恩将马系在路旁的树上。
他托着让娜的腰,想将她从马上抱下来。
可让娜却自己跳下了马,她自顾自向着红枫做成的山走过去,踩在被枫叶铺就的草地上,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