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令羽正待开口,腿骨处便被踢了一脚。
斜对侧的尹萝仍在低低咳嗽。
姬令羽默了一默,闭口不言了。
看她咳得那么辛苦。
权且放她一马。
事实证明,姬令羽的狐狸画风和萧家兄弟的世家子弟作风完全不兼容。只要姬令羽不主动挑事,这局很快就能散。
尹萝走到门口,就差敲锣打鼓欢送自己。
姬令羽见她这毫不留恋的样子就莫名憋闷,临时改了主意,半靠着门框,道:“不知恩人何时会再来看我?”
尹萝:“……”
大哥你别茶了,我害怕。
站着的压力一点也不比在屋里坐着小,萧家这两兄弟都生的太高了,尤其当这两人的视线都往她这里看,简直是压迫感成倍增长。
“救你的是护卫,我只是担了名头。”
尹萝露出得体的微笑,“不必如此。”
姬令羽好似听不懂她的话,款款温柔道:“我会一直等着恩人。”
“……”
你小子,暗示我是吧?
姬令羽发疯,场面会失控;但他不发疯,情况也根本没好到哪儿去。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某些宅斗文里的小妾发言。
尹萝眼观鼻鼻观心,注意力全在身侧的人身上,生怕下一秒他就抛出一个超出控制的问题,堪比“我和你妈掉水里你先救谁”。
萧负雪确实开口说了一句话。
由于高度紧张,尹萝没能听清:“什么?”
那位萧家弟弟倒是不像来时那么积极地走在前方,这会儿渐渐落到几米开外了。
“可是有什么缺的药材?”
萧负雪重复道。
“没有——咳!”
尹萝这会儿已经不想咳了,方才的表演约莫留了后遗症,说两个字就又要嗓子发痒,“离家前,兄长给我带了许多药材,尽够用了。”
萧负雪静了几息:“我们去找医师。”
这位未婚夫的性子历来是稳定得清淡如水,某种角度上都可以说无趣的程度,此时却显出几分难得的强硬。
我这刚度过一关,又要去赌郑医师讲医嘱的时候不说漏嘴吗?
“等等——”
尹萝紧急拽住他。
萧负雪垂首,眉宇萦绕淡淡阴霾,难掩关切。
尹萝短暂哑然,道:
“我听你的话,去找郑医师开药就是了……你别这样不高兴。”
萧负雪拧眉:“我没有不高兴。”
尹萝望着他,忍不住就笑了:“嗯,没有。”
紧张一扫而空,她荡了下他的衣袖,小声道:“总归我是想你高兴的。”
“……”
-
谢郗见过了宁芷墨,如约将发现苍青剑碎片的地方说出。
荆昆。
“荆昆靠着南边吧,你们怎么又跑到东边来了?”
尹萝确定了地理位置,不免生疑。
谢郗的状态平静了许多:“我本想带着她去南洲,但相距太远,无一是她熟悉的事物,使得她日渐郁郁。她想念北洲的风光,我便想从琉真岛外绕远,带她回北洲生活。”
尹萝:“……”
你这、我、你们……算了。
萧玄舟将荆昆的所在与他查到的地方过了一遍,不动声色地道:“敢问谢公子是怎么发现此物的?”
“我们暂留荆昆养伤,听闻隔壁镇子在闹鬼,我顺道去看了看。”谢郗讲述得没有丝毫起伏,“不是鬼患,是苍青剑上残留的剑意引动了邪祟觊觎,除去后便沿着线索发现了苍青剑的残片,还有那卷鹿皮。”
萧玄舟:“谢公子心存高义。”
谢郗不为所动,道:
“我只是怕引来当地世家。”
自谢郗以妖化的姿态露面,身上多少带点疯劲儿,即便此刻也只是减少了暂时的危险性。可是这段讲述中,却给人以一种和谢惊尘身上某种气质类似的感觉,仿佛一下子谢郗本人便鲜活了起来,窥见了他过往的蛛丝马迹。
宁芷墨方才离去,没有留恋,眼圈却红了。
尹萝想:
或许她原先的猜测错了,事情有一个更简单的真相。
该问的事情基本都问清楚了。
尹萝和萧家兄弟出了屋子,回廊上守着护卫,除却脚步声便是静默一片。
萧负雪看了看兄长,又看了看尹萝,见他们二人皆不语,主动道:“谢郗所言,大约可信。”
“怎么说?”
尹萝想先听听他的想法。
她感觉她和未婚夫在思维上还是挺同频的。
萧玄舟亦望了过来。
“谢家家风清正,以平乱止恶为己任,谢郗的做法与此相符。”
萧负雪思索着,“但与先前的猜测,便对不上了。”
“如果,宁芷墨喜欢上谢郗了呢?”
尹萝提出可能。
萧玄舟眉梢微动。
萧负雪诧异道:“可她是为了护卫的恩情……”
“但真正和她相处的是谢郗啊。”
尹萝按照这种认错剧情的通用桥段进行猜测,列出依据,“幼年一面之缘,记挂多年,相处的却是另一个人。那究竟心悦的是谁呢?”
前者是恩。
后者却不一定了。
萧负雪心神轻震,陡然间哑口无言。
双生子的奇特感应在这一刻玄妙地连结,兄弟两人几乎同时想到了某个荒唐的念头:
这桩故事,仿佛是在映照当下。
……
尹萝不大想去见姬令羽。
但这厮不光茶起来真要命,也深谙“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道理。
做交易,得是有来有往才能安定长久地进行。
尹萝说自己今晚要去见姬令羽,命守二提点护卫们,不要露了馅。
守二表情难看得如丧考妣,痛心疾首得仿佛尹萝是被妖媚迷了心窍的主家,即便满心向着温柔端庄的正夫也无能为力:“……是,属下知道了。”
尹萝生生被她看得心虚了。
今晚就算是去见姬令羽,也绝对不能再出现意外危机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