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牌在此,如何杀不得?!”
陈三石高高举起令牌。
“你,我……”
沙文龙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搞得语无伦次,他下意识地去想要拿刀,但是知道眼下还不算严重,既没有真的抗命,也没有做出太过分的事情,实际上罪不至死,还有辩解的机会,但要是一拿刀反抗才是真正的死罪,最后硬生生地控制住怒意,任由几个区区炼脏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陈将军!”
曹樊走出来,求情道:“沙将军没有抗命,也没有再说兵败如山倒之类的丧气话,就算是顶嘴,也、也不至于是死罪吧?”
“是啊。”
崔从义维持着表情,但额头上不断跳动的青筋证明着他压抑在心中的怒火有多旺盛:“陈将军,世子殿下说的没错,沙将军只是疑问,疑问而已,你就算有统领之权,难道我等连谏言的资格都没有了吗?要是真就这样斩掉沙将军,你是否也有滥用权柄之嫌?”
陈三石置若罔闻。
“陈将军!”
曹樊上前两步:“两军阵前,先斩己方大将,岂不是更加折损己方士气?再者说,沙将军也确实只是谏言而已。
“沙将军,还不快快跪下给陈将军赔罪!”
“世子?!”
沙文龙瞪大仅剩的一只眼睛。
曹樊提醒道:“你没看到陈将军手里的令牌,杀了你,就算孟大帅也不会说什么的。”
“我……唉!陈将军,是我的过错!”
最终,沙文龙极其艰难地单膝跪下,极度屈辱下,说话的声音颤抖不止:“我保证绝对不会再口出妄言,动摇军心,还请陈将军给我一个将功折过的机会。”
“最好如此。”
陈三石示意部下收刀,然后领着他们离开中军大帐。
他的目的,本就是震慑一下这几个人,免得后续不听指挥,徒增麻烦。
至于死罪,确实还不至于。看着他们走远以后,沙文龙也久久没有站起来,他支撑着地面的左手罡气缭绕,在黄泥地里面绞出一个凹陷,牙齿更是咬得几乎破碎。
“欺人太甚!我沙文龙,好歹也是二品大员,一方镇营武将,他怎么敢……怎么敢如此辱我!”
“谁让他手里拿着大帅给的令牌呢?”
崔从义同样觉得屈辱。
他们戎马半生,竟然要看一个毛头小子的脸色:“先忍一忍吧,二十天,很快就过去了,到时候他军令状期限一到,咱们就能亲眼看着他的脑袋搬家!”
“说的没错。”
沙文龙沉声道:“我倒要看看,他怎么让邓丰开城门投降!”
……
昭通府,城内。
城墙之上,众多将士眺望着远处,又是一队降卒释放,朝着大庆的方向走去,一个个眼中都生出羡慕之意,恰逢此时,城外扬起漫天的灰尘和震天的马蹄声,一杆陈字将旗在狂风中显得格外醒目。
“不好了,不好了!”
“陈三石来了,陈三石来了!”
“白袍白马,黑甲玄军,错不了!”
“降不降?”
“……”
“混账东西,哪个敢言降?”
邓丰冲上城墙,冲着他们怒骂道:“你们忘记本将军跟你们说过的话了吗?援军马上会抵达,到时候昭通之围不攻自解,为什么要降?!难道就凭他一个通脉境界的参将,陈三石?!”
“可是将军!”
副将宋洪彪抱拳道:“刚刚得到消息,他、他们都降了!”
“他们是指谁?”
邓丰蹙眉:“谁降了?!”
“二十七府!”
宋洪彪说道:“从昭通府开始,往北边,所有大大小小的城池,全部都降了!”
“什么?!”
邓丰从他身上找出情报,看完以后紧闭双眼,比起愤怒,更多的是怒其不争:“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大庆待这些将领不薄,他们怎能如此不忠不义。”
“城里的人听着!”
与此同时,崔从义亲自骑马来到阵前,声音洪亮,响彻云霄:“我乃上将崔从义!城内的庆国守军听清楚!
“如今莱州境内,大大小小上百座城池皆已归顺我大盛朝,只剩下尔等冥顽不化之徒在负隅顽抗,我们也没有耐心再耗下去了!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
“火速出城投降,那么就还能按照之前的约定,不伤你们一丝一毫,但要是不听劝的话……
“十五日后,就准备好决一死战吧,到时候城破人亡,一个不留!”
一个不留!
玄象境界武者的高声喊话,在场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怎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不久之前,盛人还在想尽办法劝说他们投降,一副想打又不敢打的状态,怎么忽然之间又放出狠话,要一个不留?!
难不成,莱州真的大势已去?!
“大人……”
“二十七府都降了,咱们也降吧!”
“是啊将军!”
“都给我闭嘴——”
邓丰声音虽然高昂,但是没有发脾气,他只是喊道:“诸位弟兄、乡亲!我就问你们一句话,我邓某人,人品如何?!”
“这……”
“邓将军忠勇无双,是我大庆国屈指可数的猛将!”
“邓青天,这还用问大家吗?”
“是邓将军开仓放粮给我们这些百姓。”
“否则的话,我们早就饿死了!”
“……”
邓丰问道:“既然如此,那我说的话你们相不相信?!”
“自然是信的!”
“那你们为什么不听我的?!”
“可是二十七府都降了啊!”
“这就意味着仍旧有九座城池的弟兄,在和我们一起坚守!”
邓丰卖力地喊道:“这九座大城,才是莱州的坚固之城!他们根本打不下来,所以才会在这里恐吓!如今又过去二十日,再有最后十五日,皇帝陛下就会御驾亲征而来!”
“将军,是真的吗?”
“最后十五天?!”
“没错!最后十五天!”
邓丰知道,实际上援军最快也还要二十天,才能到达绿岭山。
但是在对方的恐吓之下,他必须把日期提前,以此“望梅止渴”,诱导大家再坚持坚持。
只要坚持过这十五天,就能继续守下去!
因为十五天一过,盛朝军队如果真的强攻昭通城,那么将士和百姓为了活命,自然要殊死抵抗,盛朝军队如果不攻,那么就真的会等来援军。
再坚持最后十五天!
“好,将军!”
“我们相信你!”
“弟兄们,再一起坚持十五天!”
“半个月后,大家升官发财!”
“对对对,咱们老百姓也能够免税粮!”
“……”
在邓丰费尽心力的宣告下,总算是暂时稳定住军心。
昭通府再次陷入死寂。
一眨眼,就是三日过去,并没有人开城投降。
……
第四日。
昭通府在城墙上的人们,亲眼看到玄甲军离开了。
“他们这是要去什么地方?”
“看方向,是准备绕开昭通府,先去打别的城池!”
“你们说,其他几座城池,不会也降了吧?”
“要是这样的话,整个莱州可就真只剩下咱们昭通府在坚持了!”
“笑话!”
邓丰日日夜夜都守在城墙上,目的就是有什么情况能够及时站出来安抚部下:“去得好!其余几座府城里的将领,都是本将军的故旧,生死弟兄!只要我不降,他们是绝对不可能降的!
“陈三石这是拿咱们没办法,只好先去打其他地方,但是这样,正中本将军的下怀!
“总共就剩下这么点时间,你们觉得他们能打下来哪一座城池?!一来一回耽误的时间,都够陛下的大军赶到了!”
“果真如此的话,再好不过。”
“那就相信将军的话,再等等。”
……
永乐府。
“七天了!邓丰果然没有让本王失望!”
唐王李恭松了口气。
时间,站在他们这一边!
援军,马上抵达!
城外。
大盛军营。
“七天了,昭通府还是没有降。”
孟去疾心中着急,但不再向之前那般焦躁,他耐心地问道:“房将军,你之前讲的所谓‘大势’,看来也不一定能够吞掉昭通府啊!这个邓丰威望极高,这种情况下竟然都能够稳住军心!这可如何是好?只剩下最后十几天的时间,终究是来不及了!”
他这辈子打仗,从来没有像这回一样提心吊胆过。
换作以前遇到这种情况。
早就撤退了。
只要撤退的够快,就永远不会战败。
“再等等。”
房青云在想明白陈三石此次所用的策略之后,整个人平静的可怕,闲来无事的时候还会吹吹笛子,简直就是胸有成竹的模样。
见他这般。
又有上次的教训。
不光是孟去疾,就连范天发和詹台明,也只是出于稳妥,离开大营去准备撤退事宜,但是嘴上并没有说上门而。
那就再等等!
……
三千玄甲军,绕过昭通府后,继续一路南下。
“前面四步走完,大人,咱们接下来是不是该第五步了?”
夏琮跟在身边:“咱们这次,是要先劝降其他的城池,把昭通府变成一座孤城,然后再压迫他们投降吗?好计策!”
陈三石以长枪指着视野尽头的落英府:“你去吧,劝降。”
“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