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落胎之后,她的活就更多了,从早到晚忙得跟个陀螺似的,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昨天还要跟着母亲一起上山干活,这天傍晚回来的路上,眼前一黑,直接就倒在了地上。
杨氏吓一跳,急忙上前去扶人,却怎么都喊不醒,她将人扛在背上带回家中。
周母正在做晚饭,看到这般情形,忍不住皱眉:“丫头这是怎么了?”
杨氏将人放在了床上:“不知道呢,走着走着突然就晕了。背着的柴火还在路旁。”
周母眉头皱得更紧:“你去把柴火弄回来,我瞧瞧她。”
人躺在床上,头发凌乱,蜡黄的小脸上脸色很难看。周母伸手摸了摸,见其没有发热,又怎么都喊不醒,走出门后道:“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瞧?”
“丫头片子而已,躺躺就好了。肯定是累着了。”周兴财一边洗手,随口道:“最近家里的开销很大,别折腾了。”
周母有些迟疑:“可这人不醒,连饭都吃不上,到时……”
会饿死的。
周兴财顿了顿:“将贵书的药渣子熬一熬灌一些给她。”
周母没有拒绝,很快去厨房忙活了。
于是,屋中的大丫没有人管,一直到了深夜才悠悠转醒。听着外头风声呼呼,她只觉得冷到了骨头缝里,肚子很饿,饿得她发慌,胃还特别痛。她努力想要起身,却因为身子乏力而摔倒在了地上。
然后她又晕了过去。
天亮后,杨氏起来发现本应该在院子里干活的女儿不见人影,这才想起来女儿昨天晕厥了,跑到屋中一看,见其躺在地上身上滚烫。她吓了一跳:“娘,你快来。”
周母看到孙女周身热乎乎的,明显是发了高热。初冬的天里,这样的热很不正常。
发高热这种事可大可小,大了可是会要人命的。
周母迟疑了下:“你去挖一些苦丁子来熬给她喝。”
杨氏动了动唇,女儿身上烫成这样,其实该请个大夫来的。可儿子已经花了家里太多的银子,老三夫妻俩搬走,说到底也是对此不满。她心里明白,公公婆婆也挺心疼那些银子,说不准哪天就不给儿子治伤了。
她到底是没能开口,飞快起身去了外面,挖了一些药回来。
到了半下午,大丫身上已经不再热,整个人越来越凉,很明显,这人要不成了。
杨氏确实心疼儿子,但也没想过要放弃女儿,看到这般情形,忍不住放声大哭。
她的哭声引来了其余的周家人,众人看到这番情形,都挺难受的。周兴财突然道:“将她搬出去吧!”
周兴旺心头有了个主意,上前一步:“我来。”
众人诧异地看过去,他振振有词:“你们都说我在家里光吃不干活,如今我主动要干了,你们又不愿意,那我不去了就是。”
周兴财急忙接话:“没有不愿意,你主动干活我太意外了而已。那就麻烦你了。”
地上的孩子很是瘦小,周兴旺上前去抱,只觉得轻飘飘的。他心头叹息了一声,说实话,这孩子跟娇娇比起来实在太苦了。不过,这也不是他的女儿,用不着他来操心。
“我把人送去镇上,扔到那些富贵人家的门口,如果有人起了善心,说不准还能救她一命。”周兴旺看向其余众人:“你们觉得这主意如何?”
周母立刻附和道:“挺好的。能不能活下来,全看她的运道,若是没人愿意救,那也是她的命,她不该有怨言。”
杨氏眼圈通红,想要开口,可一想到隔壁躺着的需要大夫救治的儿子,到了嘴边的话就怎么都出不了口了。
傍晚,楚云梨关了铺子的门回鲁家。方才娇娇已经回来做饭了,她一路跟人打着招呼,到了自家门前时,还隔着老远,她就看到了黑乎乎的人影。
天色朦胧,人影蜷缩在那里,很小的一团,若不是她眼力好,说不准还发觉不了。
楚云梨伸手去拍了拍,察觉到身下的人一片冰凉,她顿时皱起眉来,伸手摸了摸人的额头,急忙弯腰将人抱起。
抱到屋中,有了烛火,才看清楚这是个熟人。
大丫很少来镇上,鲁父也不可能盯着别人的女儿瞧,根本就不认识她,看到女儿将人带回来,好奇的问:“你从哪里捡来的丫头?怎么穿得这样破?”
楚云梨叹了口气:“这是周家的大丫。”
鲁父愈发意外:“她很少来镇上,怎么会找到你?”
“人病了,就躺在外面门口,不知道是她自己来的还是被人送过来的。”楚云梨悄悄给她把了脉,看出她是劳累后又着了凉,且这病拖了许久,必须用好药材才能救回来,她侧头吩咐娇娇:“去将吴大夫找来。”
娇娇担忧地看着床上的小姑娘,没记错的话,大丫只比她小一岁,可此刻二人相比起来就像大人跟孩子的区别。还有大丫身上的衣衫,也太破了,都快赶上街上的乞丐了。
她一句话不多说,很快跑了一趟。这会儿吴大夫都已关门回家,颇费了一番功夫才将人给找来。
吴大夫把过脉后,满脸的慎重:“拖太久了,不一定能救回,老夫只能尽力。”
尽力就行,只要留下了药,楚云梨就能将人给救醒。
倒不是她可怜周家人,而是这孩子过得太苦,既然碰上了,就顺手帮一把而已。
大丫以为自己会死,周身又热又冷,她能感觉得到自己被人搬到了外面,好像是家里人把她丢出去了。
可紧接着她就感觉周身温热起来,睡着的床褥很软,还闻到了药味。那药不太好喝,满嘴的苦涩,喝完之后冰凉的身子却渐渐暖了起来。
好像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这么暖过。
她头昏昏沉沉,眼皮如有千斤重,等到眼睛终于睁开,她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屋中,瞬间就紧张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