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梨从贾家出去时,只觉神清气爽。
身后贾家正房中,两个人被捆成了粽子似的,嘴被堵着,正呜呜呜叫唤。
两人被捆得结实,声音也不大,别说半夜了,就算是白天都不一定有人听得见这点动静。
翌日一大早,就有消息传出,说贾大林夫妻俩半夜遭了贼,还被贼给揍了一顿。听说受伤挺重,两人都得卧床休养。
贾母听说此事,只觉心急如焚,抽了点空赶回家中,看到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二人,又见院子里只剩下三个孩子,顿时左右为难。她自己是没空回来照顾儿子儿媳的,但只剩几个孩子在家,她也不放心。思来想去,她决定去找女儿。
“大梅,我实在腾不出空,你告几天假回去照顾一下大林。”
贾大梅看着面前母亲,心中一片漠然。
她对母亲早没了期待……当初她自卖自身时,母亲劝她别去。她那时候懂事,想要为母亲分忧,执意要去做丫鬟,彼时,贾母原话是:这是你自己要去的,就算你日后后悔了,也别来怪我。
那时贾大梅在家里呆得憋屈,因为母亲私底下和其他男人来往,她的名声也受了些影响,就算留在家里也不会有好婚事。她不想听那些风言风语,也将这份生养之恩还了,但母亲这样的话说出来,她还是觉得心寒。
按理说,卖身时她也才十四岁,虽可以议亲,但说到底还是个孩子,如果母亲强压着不许她去卖身,她又能如何?
其实她心底里还是希望母亲留下自己的,但母亲没有,结果卖身银子时,一点磕巴都没。
那次之后,她对家人便没多少期待,加上在胡府之中不得自由,轻易不得出门,她都没回过家。可……家人是可以去探望她的呀。卖身几年,母亲去探望她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出来。
这些都罢了,各人有各人的事,每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到底是亲生母女,她并未想过和家人撇清关系彻底不来往。但她在胡府被打得奄奄一息,用光了所有的私房请人将自己抬出来时,率先想到的是母亲,先让人将她送去了吴家。
当时只有吴家人在,她不敢赌,便让人将自己送到了贾大林的铺子外……不说贾大林如何冷血无情,母亲的做法也实在让人心寒。当时不知她在门外身受重伤需要帮助,后来被巧心救回家后总知道了吧?
结果,银子不送,也不说来照顾她,这哪是对亲生女儿,对着相熟的邻居都不应该这般冷淡吧?也就是遇上了赵巧心,若不然,她那一次兴许就熬不过来了。
“我也没空。”
贾母皱起眉来:“大梅,这不是耍脾气的时候。”
“我没闹脾气。”贾大梅垂下眼眸:“娘,刚好你来了,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一声,我和巧心铺子里的一个管事好上了。他姓周,今年三十二岁,父母健在,前年做了鳏夫,之前的原配因为身子弱,没能给他留下孩子。我觉得他是个挺好的人,已经答应嫁给他。过两天,他会上门提亲。我没指望你给我陪嫁,想自己攒嫁妆,之前从胡府出来时,私房都用来请人将我送出门,如今手头银子不多。所以,在出嫁之前,我得多攒银子,不会告假。”
贾母一脸惊诧:“这么要紧的事,你自己就定了?傻丫头,你可别被人给骗了,还有,巧心是你弟媳妇,她手底下的管事,那就是她的下人。你嫁给她的下人,笑也要笑死人了……这事我不答应。”
贾大梅嘲讽道:“周平手底下管着十来个人,换作贾家三年前,我能找着这样的婚事,那是祖坟冒了青烟。娘,我之前受过那么重的伤,又喝过绝子汤不能生孩子,你想让我找个什么样的?你嫌弃人家是下人,且不说他不是下人,是得人尊重的管事。你别忘了,之前我可是任人打骂连生死都被别人捏在掌心的通房丫鬟。”
贾母并非是看不起周平,只是女儿这婚事没有问过她私自定下,她下意识就不想答应。此刻心里乱糟糟的:“大梅,你已经不年轻,得慎重。”
“我挺慎重。”贾大梅认真道:“当初我自卖自身,卖了个好价钱。我自认为欠贾家的已经还了,尤其不欠贾大林,让我耽搁自己的事跑去照顾他,绝不可能!”
贾母为难道:“可……我腾不出空,他们俩伤得一个比一个重。花儿还那么小……”
贾大梅粗暴地打断她:“就算他死了,又跟我有何关系?”
闻言,贾母哆嗦着嘴唇:“你怎能说这样绝情的话?”
“情?”贾大梅哈哈大笑:“娘,那夜我在吴家没找到你,他们不肯帮我报信。我便让人将我送到了大林的铺子外,一路上都在忐忑,就怕他关门早我找不见人要在外头过夜。远远看见他铺子里烛火亮着……你知道我当时有多高兴吗?可你又知道当他们夫妻俩装作不认识我故意说我是骗子时,我有多绝望吗?”
她逼近一步:“他再需要人帮忙,也没到只剩一口气的地步吧?我这个亲姐姐就快死了求到他门前,他都不管我,他有情意那玩意儿?”
贾母哑然:“他赚银子辛苦,可能真以为你是骗子,所以才不管你。”
“我是他亲姐姐。”贾大梅怒吼:“巧心当时不知道我的身份,也愿意将我送到医馆。这才是正常人!当时送我来的人已经说了我是胡家的丫鬟,我卖身帮他娶媳妇,他明明知道我的去处,哪怕只是有一分的怀疑我是姐姐,也该多问一句。可他分明看清楚了我的脸!娘,你别自欺欺人,他就是不愿管我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