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贾家以前比,这已经是顶好的日子了。
贾母瞬间就想多了,偏头看她:“铺子又不大,你们几个人刚好忙得过来,我去之后,就多了一个闲人。再说,我已经是吴家妇,怎好去?”
陈三娘面色一言难尽,吴鹏生原配可还在呢,婆婆算什么吴家妇?
“他们家精打细算,舍不得请人,这才找了你来。”陈三娘压低声音:“娘,您别干了,家吧!”
贾母有自己的坚持:“你吴叔在过去那些年里帮了我们家不少,他是个不错的人。”
陈三娘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帮忙?
在她看来,这男人长期不和妻子圆房,肯定都会忍不住去外头找,跑去找花娘又贵又容易生病,找一个寡妇自然要好得多。吴鹏生给婆婆的那些银子,当做嫖资的,也不算多。
面前这人是长辈,陈三娘不好说出心里实的想法,只劝道:“难道你就不想孙子?天天在这干活,你连家的时间都没有,花儿他们都不太记得你了。”
贾母确实舍不得,但为了银子,她愿意忍!
陈三娘忍不住问:“娘,你不想家吗?我看那个李大娘不像是短命之相,吴叔身子也康健,你要熬多久才能一家团聚?”
贾母哑然。
儿媳的这番落入她耳中,并非一点都没入心。其实她已经发现,在这个吴家,她始终都是外人。
婆媳二人在这嘀嘀咕咕,那边吴鹏生看了后,笑着招呼:“三娘,吃饭了吗?我给你做点?”
陈三娘笑容满面起身:“吴叔,你不用管我,忙自己的就行。”
“这会儿确实有些忙。”吴鹏生看了一眼几张满满的桌子,道:“你若是有空,帮我收收碗筷。”
他炒的菜味道虽一般,但量大管饱,还是有挺多客人愿意赏脸。而客人一多,菜得备上许多,出来的碗筷也特别多。他不愿意请人,还能把生意往下做,正是因为他脸皮厚,无论是谁都敢开口唤。
吴家所有的亲戚,都被他唤过。好些人抹不开面子,只能帮忙。
陈三娘心下不高兴,她在自己铺子里,贾大林都没舍得这样唤她,向来都是爱做就做一点,不爱干就坐门口收钱。这吴鹏生也忒好意思开口了。
但是,这是男人的继父,她身为晚辈,不好意思开口拒绝,当即撸起袖子去帮忙。
吴家摊子的着实是好,桌子摆在外头不用付租金,但每天的收却避贾大林多了两番。陈三娘一干上活就撒不开手了,等到忙完,天都黑了,在这期间,她也说过自己要离开的。但被吴鹏生给拦住,一开始说他亲家母会来帮忙,后来又说再忙一会儿吃了晚饭走。
陈三娘碗筷放到角落,贾母已经在那处蹲了许久。她不喜欢这个跑去改嫁后又来的儿媳。但人既然已经来了,那就是贾家的人,又是孙子的娘,跟吴家比起来,自然是儿媳比较亲近。她低声道:“你早该走的……其实,你就不该来。”
那边吴鹏生又开始起锅,这一次是给自家人炒菜。
陈三娘一脸无奈:“他是长辈,都开了口,总要给点面子。”
贾母欣慰于儿媳的懂事,几下碗洗出来:“我得去看一下,省得床上那人又给我弄一堆事。”
陈三娘看到那边吴家人正在摆桌椅,众人都在忙,她再是客人,在这儿抱着手干等也不合适,急忙追上去,故意高声道:“我也去看看大娘。”
李秋满知道天凉后会来许多货,毕竟这里的冬天会上冻,到时外地的货物运不进来,得提前攒着。每到天变凉,就是家里生意最好的时候。因此,她一个人在家里很乖。
“大姐,你可要便?”
“麻烦你了。”李秋满缓缓起身,她是可以坐起的,只是脚不听唤,在床上瘫痪多年,两条小腿都已萎缩,更站不起来。
贾母听到这,松了口,她不怕照顾人,就怕李秋满说自己又尿在床上之类的。人弄到屏风后,半晌才出来。
李秋满靠在床上跟陈三娘寒暄:“我听你娘提起过你,要说你这姑娘性可大。怎么能因为夫妻之间的几句吵嘴就丢下孩子改嫁呢?好在你醒悟得早,否则,等到孩子长大,怕是要不认你这个亲娘。我说直,若是不中听,你别生。”
陈三娘生,但人都这样说了,她不好计较。生之余,又觉特别尴尬,她最恨人提自己改嫁的事。尤其这人还当面一副说教的语。说难听点,亲娘或是舅母姨母之类心为她好的亲戚这么说几句她认了,这人是谁?
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凭什么开口教训她?
再有,婆婆怎么能什么事都往外说呢?对着李秋满都能说她的不是,对着别人肯定也没少说。
陈三娘压下心头对婆婆的怨,笑吟吟寒暄:“大娘,你这不大便啊。”
她今已经不愿意受委屈,李秋满句句往她心口戳,她自然也不会客:“我听娘说,你瘫了有好多年了,一般人生了这样的病,大抵都不能心安理得躺在床上,怄也要怄死了,之前我有一个同宗的爷爷,病还没你重,他就是接受不了自己变了瘫子为废人的事实,好多天水米不进,生生给饿死了。我看你这心宽体胖的……想得通就好,您一瞧就是长寿之相,福还在后头呢。你可千万别多想,吴叔接我娘进门,更多的是想照顾你,并不是想另找……”
她伸手捂住了嘴,一脸的懊恼:“看我,又说了不合适的,您别放在心上。好好歇着,我们得去吃饭了。天色不早,一会我还要家呢。”
李秋满面色有些扭曲,陈三娘看在眼里,出门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贾母拍了她一下:“快别笑了。跟一个瘫子争执,你也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