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梨叹息:“我们是外地来的,想来找我姐姐,几年前她突然就不见了。你们镇上这几年有人来吗?”
大娘微愣了一下:“找人?”她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实不相瞒,我们镇上也丢过……”她伸手一指不远处的赵家:“听说那家的姑娘几年前就不见了,他们家找了好久,一点消息都没有。还有镇子尾的林家,新进门的小媳妇出门买菜,一去不回。”
楚云梨一脸惊讶:“都没找着?”
“没有呢。”大娘压低声音:“有些人说她们是跟野男人跑了……林家那小媳妇当初价钱来的时候好像要了不少的聘礼,林家嫂子提起来就骂,偶尔也会说小媳妇被人勾跑了。但赵家就听不得这话,他们很疼女儿,听说人不见了之后,孩子娘都疯了。谁要是敢拿这话说到他们跟前,赵家那疯婆子要跟人打架,非打得人承认了错才肯罢休……”
彩妮已然泪流满面,她完好的左手端着茶,对上大娘诧异的目光,勉强笑了笑:“我刚被烫了。”
大娘顾着说话,也没发觉她到底是不是真的被烫,并未怀疑:“最近天冷,我这水一直滚着,确实是烫的。不烫人家不喜欢喝。”
彩妮也不管烫不烫,将手里的茶一饮而尽,侧头看向楚云梨时,泪水比刚才更多:“咱们回家吧。”
楚云梨放上了一枚铜板,这是她走前从胡家收到的,总共只有十几个,一点不敢乱花。她背起彩妮,就听她低声道:“她口中的疯婆子,应该是我娘。”
赵家门关着,楚云梨上前去敲。
里面随即就传来了年轻女子的声音:“来了,谁呀?”
楚云梨没应声,能感觉得到脖子上越来越湿。
开门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看到门口的两人,她一脸惊讶:“你们找谁?”
“嫂!”彩妮喊出这一个字后,再说不出话来。
来人是彩妮的大嫂唐氏,她一脸惊讶,打量了彩妮,试探着喊:“彩妮?”
此时,院子里正房的门打开,一个妇人走出来,头发一点乱,眼神呆滞,一看就知她不正常。这样的一个人在看到彩妮时,猛地扑过来:“妮子!”
一刻钟后,彩妮和她娘还在抱头痛哭。唐氏去了隔壁找邻居帮忙喊人,回来后也跟着哭,哭完了又安慰母女俩。可母女俩久别重逢,一时间根本就忍不住。
唐氏便也放弃了安慰,给楚云梨端来了茶水,问及小姑子这几年的经历。
刚才她已经暗地里观察过,小姑子看着是穿得干净,但已经不是几年前娇俏的小姑娘,且两条腿都断了,胳膊也废了一条……人几乎瘦脱了相,若不是婆婆一口咬定这就是小姑子,她一个人压根不敢确定这残废是当年乖巧可人的小姑娘。
“我不太好说。”楚云梨起身:“我是特意送她回家,既然人送到了,我还得回家。”
“别啊!”唐氏急忙阻止:“我妹妹成了这样,又是和你一起回的……”该把话说清楚再走。她也猜到面前女子多半不是害了小姑子的罪魁祸首,但万一呢?
可不能把坏人放跑了,她改口道:“我爹他们就快回来了,这些年我们为了找妹妹费了不少心思,却连一点消息都没有打听到。你将人送回来了,怎么也该让我爹他们亲自道谢,再送上一份谢礼。”
“那么,我饿了,能给我一点饭吗?”楚云梨看向那边一直在哭的彩妮:“我们已经好多天没有正经吃饭,最好是软烂一点。还有,帮她请个大夫好好看看。”
于客人的身份来说,要饭吃不太合适。唐氏微愣了一下,笑着道:“我这就去做。也是我看到妹妹太高兴,本来早就该去准备的。你稍等。”
她进了厨房忙活,时不时还探出头来问及口味。
没多久,门被推开,父子二人出现在门口,好像额头上都是汗,又气喘吁吁,应该是跑回来的。他们一眼看到了院子里负手而立的楚云梨,然后将目光落在了那边抱头痛哭的母女身上。
赵父看到这样的女儿,一时间不敢认。或者说,他想认又不敢认。寻了多年的女儿出现在眼前,这是好事,该高兴,可女儿变成了这样……该是吃了多少的苦?以后又该怎么办?
彩妮看他父亲和兄长,本来就没止住的泪水流得更多。
“爹……哥哥……”
一家子再次抱头痛哭。
直到唐氏端来了饭菜,又说客人需要吃饭,加上彩妮已经很久没有吃过正经的饭,这才止住了哭。
楚云梨早在调理身子,现在是吃什么都行,但彩妮不同,小半碗后,就放下了。奔波了这么久,精神一直紧绷着,此刻到了家里,她很快沉沉睡去。
赵父没有追问女儿,一看就知道这几年过得不好。他私底下找到了楚云梨,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楚云梨看出来赵家是真疼女儿,便也没隐瞒,将事情说了。
赵父听得老泪纵横,又气又怒,最后认真冲着楚云梨鞠躬道谢。
“若不是你,我女儿她……”不会回来面对家人,兴许拿着火折子就与张家同归于尽了。
楚云梨避开:“我也要回家。”
“歇两天再走。”赵父再三挽留,加上天色实在不早,夜里不好赶路,楚云梨歇了一夜。
翌日早上,赵父送来了一个包袱:“这些是干粮,你留着路上吃。”
他对这个女子是真心的感激,逃出那样的地方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而是先将女儿送了回来,不是谁都做得到的。还有,女儿并不如他想的那么脆弱,昨夜睡醒之后,已经跟他说了这几年的遭遇,也说过若不是杨花椒一再坚持带她回家,又各种宽慰,她已经死了。
“我不知道你家住哪,但……如果你家人不肯接纳你,你也别伤心,日后你就是我赵家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