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驷微微沉默,他看着坐在那里的陈野,声音略微有些沙哑:“老师,何必如此呢?”
他坐直了身躯有些沉默:“不管是慎儿还是瞻儿,都是我的外甥,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不能袭爵?”
“等到了合适的机会,找个理由让慎儿继承您的封君之位,之后再给瞻儿找个由头让其立下些许功劳,以此封关内侯就是了。”
“何必如此冒险?”
嬴驷的声音中带着劝诫,他看着陈野说道:“变法针对的是其余的那些贵族,为的是不让他们牢牢的把握权力,以此威胁国君的地位,这一点您是知道的。”
“慎儿和瞻儿、乃至您都是自己人,何必将自己刨除在外呢?”
嬴驷说的话很诚恳,而事实也正是这样。
商鞅变法废除了贵族的世袭特权,但这个可不是说废除了国君这一脉的特权,相反,正是因为废除世袭的贵族特权,国君手中的权力才更大了。
在所有人看来,陈野娶了国君的女儿,所生下的孩子就已经算是国君一脉的了。
这种情况下,被“废除”的那一部分“特权”,自然废不到他的身上。
陈野只是坐在那里,神色不变,他的眼神平和而又带着些许锐利:“君上,您还记得臣给您讲授的第一课么?”
他猛然之间再次提起来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一课。
嬴驷坐在那里略微有些沉默,他知道自己的老师想要说什么,事实上他时刻没有忘记那一课的教诲。
可.....
“老师.......”
嬴驷的声音苦涩无比:“人总是有感情的,若是没有感情,还能够算得上是一個人么?”
“国君同样是人,怎么可能时刻对所有人都保持着那种清醒的状态,将所有人都算计到里面去呢?”
陈野微笑着看向嬴驷,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像是多年前的那个下午一样。
他轻轻的说道:“君上,所有国君的自称是什么?”
嬴驷一愣:“寡人。”
陈野看着嬴驷说道:“何谓寡人?孤家寡人,是为寡人。”
“君上的位置是高高在上的,是永远高处不胜寒的,所以才能称孤道寡,这个位置注定有许多的艰辛和苦难,注定要与寂寞为伴,注定......”
“要将一切常人的感情去除。”
“今日为臣、为慎儿他们开了这个先例,那么日后呢?”
“日后怎么办呢?”
“下一任秦国的国君,是否可以为自己的外甥也这般?”
“一个国君可以有几个外甥呢?”
“外甥这般了,那么国君弟弟的孩子呢?国君弟弟孩子的外室呢?”
陈野的声音很冷静,但其中的含义却十分骇人:“人的**是无尽的,所有的事情都是开头的时候很难,因为所有开头的时候人们总习惯性的去寻找先例。”
“可一旦有了例子可以遵循,那么日后的事情就简单了。”
“从零到一的艰难,一定超越了从一到万。”
陈野微微俯首:“是故,这个例子绝对不可以开启,还请君上一定要守住。”
“未来,哪怕有一日臣离世了,也不可因臣而赐爵慎儿、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