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刺眼的光径直的穿破了乌云,撒向了成安县。
道路上阳光明媚。
城墙的阴影与光芒彼此撕裂,男人呆滞的向前走了几步。
“姓名。”
小吏问道。
男人回忆起了片刻,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破多罗安.”
“可是成安籍贯?”
“是。”
“谁家子弟?”
“城南铁匠破多罗浑的儿子”
小吏向一旁叫了声,当即有人翻找出一堆户籍资料,小吏从资料里迅速找出了那户人家。
“破多罗浑,妻王氏。”
“长子破多罗喜,已逝,销。”
“次子破多罗乐,已逝,销。”
“三子破多罗平,已逝,销。”
“四子破多罗安,天保九年徭役夜逃,销。”
小吏抬起头来,打量着面前的家伙,随即拿起笔来,书写了几句,将一块表明身份的身牌交给了他,“可以回家了。”
男人看着手里的牌,站立了许久,“多谢.”
男人走进了城里。
城里人来人往,着实热闹,刚走进来,便有人挡在他的面前,“要住宿嘛?我们那里能借宿,一晚只要五钱,倘若暂且没钱,可以赊账.”
“我们这里招瓦匠,一日两餐,包住,工钱日结!”
“要三个马夫!”
男人只当是听不到,继续前进,走过了城墙的阴影处,便站在了耀眼的白光之下,男人也不由得伸出手来,遮挡住双眼。
这条熟悉的道路依旧不曾有什么变化,一行人聚集在城门口,正在卖力的吆喝着。
道路两边,时不时传来喧嚣声,大狗趴在门口,朝外吐着舌头,待男人靠近,便狂吠了起来。
院里走出一人,拉着大狗往里走,尴尬的向男人点头示好。
从小巷口冲出几个孩子,骑着竹子做的马,嘴里高呼:
“贼行凶,山魈公!”
“食恶贼,镇邪凶!”
孩子一路冲过来,险些撞上沿路过来的驴车。
车的主人大骂,“谁家的孩子啊,也不看着路!”
驴车上满是各类的瓜果,载的满满当当,那几个孩子的眼都看直了,只是望着那瓜果走不动。
男人在自己的怀里摸索了许久。
他从怀里摸出了几枚脏兮兮的钱,弯下腰来,朝着那些孩子示意了几下。
孩子们却不敢靠近,只是警惕的看着他。
“买瓜果吃。”
他说着,将钱放在了地上。
这些亡民大多是有钱的,只是,失去身份之后,钱便也失去了作用。
驴车上的主人看着他走远,赶忙将地上的钱捡起来,抬头看向那些孩子们,他笑着从车上取下几个梨,“来,来,一個人拿一个!!”
男人一路走到了最熟悉的巷口。
几个破旧的老院彼此挨着,形成了一个很小的十字路,男人站在门口,望着面前破旧的府邸,双腿哆嗦,心口是说不出的烦闷。
他伸出手来,却是不敢敲响面前的门。
尽管在梦里,他曾无数次的返回这里。
门被缓缓推开。
一个小老妪哆嗦着从院里走出来,手里端着盆,看到外头的高大人影,她浑身一颤,“我没钱没钱”
那人巍然不动。
老妇人缓缓抬起头来。
男人的眼泪划过了脸庞。
“妈”
一行人骑着骏马,走在成安的街道。
所过之处,皆有百姓行礼拜见。
姚雄看向了桃子,“桃子哥,当下成安太平,往后巡视这样的小事就让我来办好了。”
“您就留在县衙里,防着那姓钱的。”
刘桃子没有说话,他犹如一头猛虎,左右巡视着自己的领地,那双冷酷的眼神里,却是倒映出一张张洋溢着笑容的热情脸庞。
寇流也是茫然的看着周围,喃喃道:“这成安简直就是换个了模样多少年都不曾见过这般热闹的成安了。”
姚雄咧嘴笑了起来,“这城里最大的恶人被诛了族,再小点的四个恶人被这个最大的恶人给干掉了,其余的小恶人不是被兄长杀了便是吓得不敢出门,那自然就是换了个样!”
“大小恶人皆伏诛,成安太平!”
“那主簿还他妈的担心亡民作恶呢!真正的恶人作恶的时候,却不见他们敢上前阻止,也就欺负欺负这些亡民。”
寇流说道:“其实这位新县令也不坏.他昨日还不从邺城请来了十来个医师,安排在县衙,预防疫病,很少有官员会如此关心民政。”
姚雄瞪圆了大眼,“你到底是哪边的?!”
“那主簿这几天可一直都盯着我们呢,今天还赖在游徼府里,说是彻查过去的卷宗,那就是冲着兄长来的,你还为他们说话?”
“我只是说他不算太坏”
“他们不会真的查出点什么来吧?”
听到寇流的话,姚雄忍不住哈哈大笑,“不怕他查,就怕他查到了晚上吓得睡不着!!”
而此刻,钱主簿正坐在游徼府内,翻阅着面前的卷宗,田子礼平静的坐在他的面前。
钱主簿翻看了许久,随即皱起了眉头,“卷宗有些问题,很多案件都只有你们几个人的口证,还是些杀人大案,按理来说,到了击杀罪犯的地步,必须要有至少三个毫无关系的人作证你们这半个月里,就杀了六十多个人,这简直是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