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这壮汉怕有九尺高,体型又肥又壮,没穿上衣,真当是虎背熊腰。偏偏又生得黑,身上多毛,一走出来,便站在树林与山路的边缘,站姿叉着双腿,垂下双手,腿也粗胳膊也粗,先是扫过一圈官道上的行人,随即直直的盯着林觉,又转头看向树梢上的狐狸。
不知为何,一看见他,林觉就感觉自己看见的是一头熊。
其余人的感觉也差不多。
林觉记得先前赶路的时候,遇见一间神君庙来着,早知这妖怪这样都能追上来,自己就该在那附近等着,打不过就请神君,多半能请来。
“足下什么人,为何对我紧追不舍?”
林觉握紧了长剑,打量着这壮汉,先问了句,又伸手对官道上的其他人做了个快走的手势。
“黟山道人!”
壮汉直盯着他,声音十分沉闷。
“黟山如何招惹到你了?”
“九尾狐后人!”
壮汉又转头盯着狐狸。
“嗯?”
林觉正疑惑之时,忽然又听林中一道声音:
“我早就说了吧,熊道友,黟县我家大王的事就是黟山道人告知齐云山的,松隐寺的事也和这些黟山道人有关,而且当时荡除砀山死气的就是那位娘娘,那位娘娘的本体乃是九尾天狐,而他身边也有只狐狸,定是他搞的鬼。”
林觉与别的路人循声看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黑肥壮汉左边一丈远的地方,林中也站了一道人影。
果然是熊?看来辨别妖怪确实不是只能靠法术。
不过居然还有一个。
与黑肥壮汉相比,这道身影却只有人的膝盖高,是个拄杖的灰袍中年人。
壮汉太显眼了,他就被忽视了。
这时路上的行人们才大惊。
“妖怪!”
“有妖怪!”
“他们不是人!是妖怪!”
客商挤挤攘攘往前跑去,信差也连忙打马向前奔逃,马车里的人也忍不住掀开轿子,看外面的景象,又飞速的收回去。
一名高大且长得奇怪的壮汉难得一见,可只有人膝盖高的中年人绝对不是人。
林觉则相对镇定很多,暗自思考着。
黟县?那些窃银的鼠妖?
“我的猜测绝不有错,坏了妖君大计的必是这道士,害我家大王被神君打死的也是这道士,不然的话,齐云山那些道士很少自修灵法,就算除妖也察觉不到死气与阴气的差别。”那只中年鼠妖说道,“如今妖君麾下兵将要么被天兵天将打死,要么便背叛妖君四散逃离,就连妖君自己也不知所踪,能为妖君报仇又肯为妖君报仇的便只剩熊道友了,还好还好,我还愿助道友一臂之力。”
说罢它又看向身旁:
“熊道友,你是个重情重义的,妖君点化之情,别人可忘,你可不能忘啊!”
不是为食银鬼而来?
林觉听着,倒像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壮汉一声不吭,只是往前迈出一步,便走下山坎。
林觉握紧长剑,也一口吞了丹药。
手中长剑给了他很大的自信,尤其是昨晚才和一位善武的神灵争斗一场,心中也像是敢于斗妖的武人一样、觉得只要这妖怪还是肉做的,就不可能是自己手中刀剑砍不烂的,然而理性还是让他选了保险的办法。
尤其左右一看,刚才那群路人还未走远,后方又不断有别的路人来。
林觉不禁大喊一声:
“此地乃是官道,斗起来怕伤到过路的百姓,最近神灵看得紧,那样于你于我都不好,可敢与我换个地方再斗?”
声音随着山间清风,飘进仓皇逃离的路人耳中,自有道人风采。
奔逃的行商听见此话,哪怕一心想要逃命,也忍不住仓皇扭头。骏马上的信差仿佛被触动,也往回看。就连马车上性情稳重的官人,听见这话也忍不住掀开帘子,将目光投向身后。
便见树梢上的狐狸便一个扭身从树上跳下来,身姿轻灵像是游曳飘飞,落地之后,径直向夕阳悬挂之处跑去。
一步跃出,就是数丈。
一身雪白,踩着枝头跳跃,又在草林之上借力,飘然若山间精灵。
身后道人一步踏出,亦是跟上,仿佛仙人一般,逐日而去。
风和山林齐动,落日一片金黄。
道人与狐狸眨眼就不见了踪影,而那一大一小两只妖怪同样消失了。
……
在山间奔行,满眼都是落日,耳旁全是风声。
偶尔回头一看,身下树林被分开,虽然行动太快看不清楚,却也见得下方有身影正在急速追赶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