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坚和李齐物算是内定了,但是距离真正上任,会有一段很长的时间。
中书门下以及各部,会针对此事多加详议,直到制订出最终方案,两人才能成行。
毕竟朝廷要清楚,你们俩下去,到底会怎么干,做为国家大脑的中枢,不可能选两个人直接派下去你们想怎么干怎么干,而是会有极为复杂的步骤工序。
李林甫这一招看似韦坚获利最大,实际上李林甫也不吃亏。
因为一开始,圣人对于漕运与河道治理,看重的还是裴耀卿,而裴耀卿虽然是尚书右仆射兼着京兆尹,但是他肯定希望自己重新担任转运使,这是实权职位。
正因为干过,所以他知道这个位置权利有多大。
到底多大呢?
从江淮至长安水陆两线,东南各道的水陆转运,谷物、盐铁、财货的转输和出纳,都归水陆转运使管辖,直接握着经济命脉。
正因为权利过大,所以朝廷分设诸道转运。
韦坚这次的河南水陆转运使,其实就管着洛阳到长安这条线,而李齐物则是管着幽州(北京)到洛阳这条线,等于是两大河道总管。
而裴耀卿当年,是以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这种加衔宰相,充任江淮河南转运使,权利更大。
那么眼下最苦逼的肯定就是他了,因为他举荐韦坚的初衷,是让这个人辅佐他,争取转运使的位置,结果韦坚被李林甫认可了,但没有将他算进来。
裴耀卿此刻,就在信安王府,他的好友老的老,死的死,活着的属实不多了。
“唉......思来想去,总觉得这一次,是为他人做嫁衣了,”裴耀卿在后园抿了一口茶,叹息道。
信安王李祎则是在擦拭着一柄包金环首横刀,刀身刻有“百折百炼”四字,这柄刀,跟随了李祎半辈子,金戈铁马,纵横疆场。
“焕之今年也六十了吧?不要再争了,这把年纪,守着一個京兆尹,已经很安逸了,”李祎收起横刀,将刀插入鲛鱼皮饰金刀鞘之中。
裴耀卿笑道:“你服老,我可不服老,我这身子骨,还能扛一阵子呢。”
信安王比他整整大十八岁,今年都已经七十八了,两人相交莫逆,是军伍中产生的友谊。
八年前,朔方节度副使信安王李讳为河东、河北行军副大总管,以户部侍郎裴耀卿为副总管,将兵击奚、契丹,大获全胜。
那么大总管是谁呢?现在的太子李绍,人家当时那叫遥率,人没去,功劳得算一份。
“我还是不甘心啊,水陆转运一项,老夫是驾轻就熟,游刃有余,”裴耀卿苦笑道:
“我举荐的韦坚的时候,说的很清楚,这人是个佐才,圣人该知我心意,没曾想,中书门下商议漕运河道之事时,压根就没有想起我。”
李祎哈哈一笑:
“人家凭什么用你?焕之啊焕之,你是做过宰相的人,又与李林甫不对付,他怎么可能将如此大权交付给你?让伱建功重返中枢?你能做到像牛仙客那样吗?”
“哼!”裴耀卿冷哼一声:
“以前有一个卢怀慎,现在又出了一个牛仙客,卢怀慎好歹是伴食姚崇,李林甫算什么?”
“算什么?算宰辅!”李祎沉声道:
“你们不要跟着张九龄,贬抑人家,只看哥奴上任五年来,国库盈满,可见这个位置,就该是人家的,不要总是以弄獐宰相说事,首相不是文官,那是文武总章,搞错几个字,算得了什么?”
裴耀卿笑了笑,随即洒然道:
“我也就是来你这里发发牢骚,漕运的事情,人家已经在中书门下议了,将我排除在外,现在说什么也都晚了。”
李祎道:“你最好小心一点,韦坚这个人,天生的自私自利,他借着你上去了,定然会担心你寻机报复,恐怕有后手等着你呢。”
“什么意思?”裴耀卿诧异道:“我不找他麻烦,他就偷着乐吧,他还想对付我?”
李祎点了点头:
“这就是以己度人了,韦坚没有你这样的胸襟,心里认定你会报复,如何不会防备呢?太子的少阳院中,我最不喜此子,偏偏以此子最富才干,贺知章等人过于顽固老朽,王忠嗣过于耿直,还真就需要韦坚这样的人。”
“呵呵......”裴耀卿冷笑道:“你这么一说,老夫还需先下手为强了?”
“你下手?与太子交恶,你敢吗?”李祎道。
裴耀卿一愣,沉默半晌后点头道:
“除了哥奴与隋王,确实没人敢得罪太子。”
李祎笑道:“十八郎不简单啊,老夫最近以来,最喜欢打听的,就是关于他的事情,自从离开十王宅他就一直在装傻,而且恰到好处,圣人心知肚明,却拿他没有任何办法,你们和韦坚的事情,没意思,老夫更感兴趣的,是圣人与隋王之间的父子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