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她吃到像样的饭菜又是什么时候呢...?
北澄实并不清楚。
看着她咽下每一粒米饭的满足模样。
他心里清楚。
孤零零一人的她,在这个冷冰冰的社会,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紊乱的晨风胡乱地将树叶翻飞着。
杂乱得恰如北澄实的心情。
耳边的暴雨...也更大了。
......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北澄实几乎每天都会前往七濑花梨家。
但遗憾的是。
空荡荡的房间里,依旧只有那个小小的身影。
小女孩仿佛养成了习惯。
她会笑着对北澄实说‘欢迎回来’。
也会在北澄实离去的时候追出来好远,只为了气喘吁吁说一句‘明天再见,北澄哥哥’。
那是从北澄实记事以来,除了诅咒与辱骂之外,唯一听见的,犹如家人一样的问候。
他与小女孩之间有了一种复杂的联系。
他同样也清楚,如果自己想要保持目前不变的生活,就绝对不能与对方有过多的牵扯。
牵扯得越多,陷入得越多。
投入在其中情感就会变成穿肠的毒药。
就好像现在。
又一次从七濑花梨的家中走出,北澄实吐出了一口烟圈。
想着对方抱着自己不肯撒手,还要自己帮她洗澡的可爱模样。
北澄实就忍不住笑了笑。
这里的洗澡,当然指的是七濑花梨穿着浴巾,裹着全身的意思——虽然北澄实本就对小孩子的身材不感兴趣,看见了什么也无所谓。
“明天再见吗...?”
准备将烟卷踩灭的北澄实,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向了便利店旁垃圾桶的方向。
最近,他察觉到了自己的改变。
被母亲抛弃后,血液一直处于冰冷状态,从未在意过他人看法的北澄实,第一次有了‘想要变得更好’的想法。
他开始期待明天。
那怕明天是个未知数也是如此。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对于一个社会底层人士,特别是黑帮这种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职业来讲,产生这种怜惜他人的情绪,有些时候都是致命的...
叮叮叮——
急促的电话铃声。
打断了北澄实的思考。
他下意识地看去,这才发现是他直属的黑帮组长打来的电话。
没有犹豫,北澄实将其接起。
“喂——北澄吗?”
“是我,桐岛组长。”
“我听组内成员说,你最近收债似乎是遇到了一些麻烦?”
“......”北澄实目光闪烁,平静地开口。
“是这样的,最近我一直待在借款人的家里,但对方好像是离开东京了,这笔借款追起来可能会有些麻烦。”
他有意无意隐瞒了七濑花梨的存在。
“偶尔也是会有这种人的。”
那边的桐岛并不意外,语气也比较平静。
“既然这笔借款暂时追不回来,那你就别追了。话说回来,我听说七濑花子这个女人,家里面好像还有个女儿?”
“...是有一个。”
对方已经摸清楚七濑家的底细,北澄实也没有继续隐瞒。
因为在他看来。
七濑花子这笔欠款基本上已经等同于收不回来的死贷了。
就算她有个女儿又能怎么样?
五和会总不能让不到八岁的七濑花梨打工还钱吧?
他如此思考着。
然后——
“既然这样,北澄,明天你就把那个小孩儿带回来吧。”
手机的另一侧,传来了对方喃喃自语的声音。
“说起来,小孩子的眼角膜,肾脏那些...还是挺值钱的吧?嘶...嗯。”
“北澄,是我们组里最有望的年轻人,好好儿干,别让我失望。”
电话就此中断。
直到这时,北澄实这个时候也已经意识到了。
他与七濑花梨相处得太久了。
久到都忘记这个社会底层的阴暗面是什么模样了。
所谓的黑帮。
可不是那么温柔地去听借款人意见的组织。
还不了就去卖。
卖不了就去抢。
抢不了就用其他珍贵的东西抵押。
这就是现实的黑社会。
一块扯不掉,甩不开,总会黏上来的牛皮糖。
牵扯得越多,陷入得越多。
投入在某个人身上的情感就会变成穿肠的毒药。
黑暗里,昏暗的街灯亮彩,就如同他此时的心情一样,照不清后路,也映不亮前路。
北澄实沉默着,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有手里发红的烟头在夏日的夜晚里,格外显眼。
......
与此同时。
在另一边脏兮兮的房间里。
七濑花梨将一块小小的奶油蛋糕放进了冰箱里。
这是她花光了自己偷偷存下的所有金钱,为北澄实买下来的生日蛋糕。
一共九百五十六日圆。
她数给店家的时候,点得特别清楚,就好比北澄实说起他的生日,她一下子就记住了。
“北澄哥哥...会高兴吗?”
把这块生日蛋糕放进冰箱里。
七濑花梨白嫩嫩的小手扒拉在窗边。
心情快活地看着头顶铅华洗净的夜空。
她从未如此期待明天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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