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霄又努力的举着那朵刚刚掐下来的花轻轻的晃了两下,试图让小幅度的动作带动己经浸在花露中的口器。
但是趴伏在手指头上的小蝴蝶仍然没什么反应。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担心过度的错觉,他总感觉从手指上传来的那种饥饿的情绪越来越微弱了。
昆虫不像其他的动物。
别的动物就算是挑食或是食欲不振,吃东西的时候少个一两顿也没关系,饿不出什么毛病来。
但金斑喙凤蝶不一样。
整个身子就那么一点点大,别的动物从牙缝里面抠出点残渣,恨不得就比它整个身子还要重了。
它己经孵化出来一天多将近两天了,但是看那盘着的像被铁水焊住了一样的口器,大概率这一天半多也没能吃上一口东西.
多挨饿一分钟,陆霄都怕这只飘轻的小东西饿嘎了。
怎么办?
快想想办法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家里的‘妈妈’虽然多,但并没有能够适配小蝴蝶使用的‘昆虫妈妈’。
蝴蝶不吃奶,首先排除掉小狐狸。
墨雪虽然乖,但看到蝴蝶大概率也会一爪子给扒拉下来。
更别说自己还是个大宝宝的豹妈了。
至于小孔雀雉……这要是喊小孔雀雉过来,吃饭没教会,小蝴蝶大概率自己先成饭了。
在脑海中快速的思考着对策,陆霄轻轻的把手垂下,引诱着小蝴蝶重新爬回旁边的植株上,然后头也不回如旋风般冲出了温室。
他去找工具了。
没多一会儿,风一样的男人又急吼吼的冲了回来,手里多了几样东西。
规格最小的那种做皮试用的注射器、小碟子,以及一根细牙线棒。
不知道是作为昆虫的感知能力很弱,还是这只金斑喙凤蝶己经饿得挪不动步子,总之对于陆霄折腾的这一趟,它看起来完全没什么反应,仍然站在枝头上一动不动。
那边的陆霄己经开始用注射剂,开始一点一点的收集杜鹃花花心那一丢丢花露了。
这可不是什么容易的活儿。
一朵花花心挂着的花露,放在小蝴蝶嘴边看起来是‘挺大一坨’,但实际上能被注射器收集起来的部分甚至不到半毫升。
连着几朵花抽下去,注射器里的“液体”数量才堪堪能看到一丢丢。
着实是有点寒酸了。
但没办法,谁让他带回来的是一只不会自己吃东西的金斑喙凤蝶?
好在带回来的这些杜鹃科植物在等待孵化的这几个月里己经完全扎下了根,花开得肆意又蓬勃。
单朵花里能取到的东西固然少,但架不住花儿多。
几分钟后,注射器针管里的花露就己经积聚了差不多两三毫升。
差不多了。
陆霄停了下来,将注射器里的液体小心点注入碟子正中。
两三毫升的花露实在太少,就算己经是最小的碟子,看上去也像是洗完碗没来得及擦干的水珠。
用手重新把小蝴蝶引得爬上来,陆霄另一只手摸出了刚拿来的牙线棒。
这种牙线棒为了方便剔除牙缝里的脏东西,有一个细长圆润的尖端。
陆霄用牙线棒的那头尖端插进小蝴蝶盘曲的口器中间,然后非常小心的慢慢向下拉,“人工”帮助它把细长的口器伸展到碟子里积聚的花露处。
这是完全不能有一点点差池的细致活儿。
哪怕稍微多用一点点力,都很容易把蝴蝶的口器弄断——无法进食,也就意味着在宣告这只蝴蝶的生命进入倒计时。
蝴蝶不吃东西,这种现象其实还蛮常见的。
也就是人工养殖的个体能够观察到这种行为,在野外孵化出来的不会进食/找不到食物的蝴蝶,大多都等不到人去观察,就己经无声无息的饿死了。
陆霄上学的时候,同门的师兄就有专研昆虫的。
他的实验室里总是养着各种各样的虫子,其中自然也有蝴蝶。
因为和师兄的关系不错,那会儿陆霄很喜欢有事没事的就到师兄的实验室里看虫子。
见过一次师兄引导不会吃东西的蝴蝶学习进食的画面。
不过他喂的不是花露,而是糖水。
调配的比例浓度合适的糖水放在碟子里,然后用牙签挑着不会吃东西的蝴蝶的口器,将末端浸泡到糖水里,促使它自己吮吸,学会使用口器。
听起来好像挺离谱,但确实是行之有效的手段。
陆霄亲眼看到那只原本怎么都不肯伸开口器的蝴蝶,在师兄的引导下居然开始吮吸糖水。
一定要小心,动作要轻,不能用太过尖锐的东西去挑口器。
蝴蝶本身的生命就只有数月,短一点的甚至只有几日到十几日,它的口器也是非常脆弱的一次性用品。
一旦损毁,就意味着这只蝴蝶的命也走到了尽头。
虽然己经过去很多年,但陆霄还是想起了当年师兄的叮嘱。
所以他才选择了尖端更圆润、不容易划伤扎伤口器的牙线棒。
极其小心的把手上这只金斑喙凤蝶的口器完全舒展开,尽头的一端也己经泡在花露里了。
但不知为什么,小蝴蝶还是一动不动,完全没有进食的动作。
“我的小祖宗啊,你吃一口尝尝啊,一口就行,吃一口那就知道这是好东西了……”
陆霄看得心里着急,又无计可施,只能在一旁像个老爸子一样碎嘴念叨:
“乖崽,你吃嘛,只要你愿意张嘴吃,我天天这么喂你都行……”
话音甚至还没完全落下,陆霄就看到手指上的小蝴蝶翅膀抖了抖。
然后前半段身子朝着他脸的方向,微微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