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农机这活往年都是连长葛宝生负责,每年两次,麦收和秋种,尤其是麦收,县里哪怕再为难,也要咬牙最少保证限时支援中坪等丰收大队一台联合收割机,确保不让麦收出现问题。
主要是麦收比秋收更累人,时间更长,浭阳这边有句土话叫“好汉怕麦收,好马怕大秋”。
一个成年男性劳动力,从凌晨三点开始蹲在地上弓着腰割麦子,一直干到晚上六七点钟,把镰刀挥舞的冒出火星儿,一天下来也就能割一亩多地。
中坪生产大队整整五千亩地,光是让社员在地里用镰刀割麦子就得割二十多天。
之所以这么夸张,是因为只能精壮劳力下地干活,老弱病残根本干不了这种对腰肢和下肢要求极高的重体力活。
硬号召所有人都下地割麦子,这些老弱病残干两天就能把卫生院躺满,得不偿失。
这也是为啥马老五找韩老狗说,让谢虎山把砖厂干活的人喊回来的原因,多一个劳动力就能快一点收完。
不止工人,农村的中小学学生们也得统一放麦秋假,回生产队帮忙抱捆装车拾麦穗。
比秋天收玉米收红薯更残酷的是,收玉米时谢虎山这种傻小子突击队的年轻人干完活还能歇口气,可是麦收割麦子是谁敢直下腰偷个懒,生产队长都得急眼。
一旦开割,这二十几天的时间里,除了吃饭喝水,能不停就不停。
因为割麦子在中坪也叫做“跟龙王爷抢饭吃”,正是芒种雨季,天气说变就变,真要是割一半遇到场狂风大雨,再跟着两天连阴天,麦子在地里东倒西歪不说,麦穗还会因此发芽。
真赶上这种事,全大队想死的心都得有。
谁也不敢保证,夏天能连续二十几天不下雨,所以只能争分夺秒的抢收。
县里支援的收割机能让麦收速度加快不少,二十四小时人歇机器不歇的话,一台联合收割机能割两百亩,三天大概能割完五六百亩。
“早上八队队长田国忠收到信儿,他老丈人去世了,他跟媳妇得赶去参加白事儿,这来回快也得两三天,宝生接他班,带着八队收拾麦场,准备镰刀,安排麦收人手呢,宝生本来寻思等你结婚之后,再让你接手这个活,但是赶上了,那就今年你就干着吧。”韩老狗说起今年改让谢虎山领机器的原因。
谢虎山咂咂嘴:“之前听连长说,路上就算是天王老子拦在路上,想让机器帮他们大队割麦子,也得把他踢开,把机器给咱大队带回来,谁敢动手抢机器抢驾驶员,朝死里打?”
这活计不累人,无非是从县城带着收割机和驾驶员一路来中坪,难的一路上会有其他大队想要把收割机拦下来,收他们的麦子。
“别听宝生胡说,好像咱们中坪跟土匪窝子一样。”韩老狗不满意谢虎山刚才说的话,开口纠正道:
“什么叫往死里打?怎么能上去就动手打人呢?得占理!”
谢虎山马上会意的点点头,没毛病,先占理,再打人。
“第一次领,你面生,可以多带几个人,多带几年就好了,宝生刚开始那两年也得带些人,后来这几年一个人就能领回来了,一看他领机器,那些人也不怎么敢闹了。”韩老狗嘬着烟,放慢语气说着领机器的经验心得:
“不是谁拦路上去打谁,你以为拦你的都是跟你一样的大小伙子,给你动手的机会?”
“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泼妇,赖汉子,残疾,路上搬几块大石头挡住,坐在石头上,不打你不骂你,哭着嚎着装可怜,就是不让机器走,你怎么办?”
“你要上去发脾气动手伤了那些老人,对方那些小伙子可在旁边等着呢,让他们占住理你就更不用想走了。”
谢虎山想了想那画面,连连点头:“明白,就是得想办法让那些老弱病残主动让开。”
“对喽,或者挤兑他们先对你动手,那就不怕了,咱占理。”韩老狗点点头:
“千万别心软,说得多惨都别搭理他们,也别以为是我心狠,或者县里领导心狠。”
“这种大收割机为啥没出发之前,就先定好了支援计划,支援咱中坪三天,再去支援卸甲屯大队三天,再去双桥大队支援三天,搞区别对待,而不是统一对待?”
“为啥不是县里让每个大队抽签得这个支援三天的机会?”
“你们跟县里领导走后门了?”谢虎山故意开玩笑说道。
韩老狗摇摇头:
“是因为地形,支援中坪在内的这几个大队,是因为中坪的地都是大片平地,适合大收割机连续作业,不用总是转场浪费时间。”
“那些拦路抢机器的,他们那个地都是坑洼倒伏,这块地割了二三十亩,剩下一半都割不了,还得再让收割机换地转场,白白把油和机器浪费在转场的时间上,影响效率,就拿咱中坪的地来说,收割机来了,三天不用转场换地,只要机器没坏,三天能一直在一个地方割。”
“但农民有时候不讲理,眼看自己大队麦子也要熟了,他不管地形什么的,就是要耍横硬抢,所以……”
谢虎山对韩老狗接口说道:
“明白,咱们中坪大队,向来以德服人,尤其擅长,给这些耍横耍混的刁民做思想工作。”
“是这个意思。”韩老狗对谢虎山也笑着点点头,随后轻描淡写的补了一句:
“只要占理,打出人命大队负责。” </div>
本章已阅读完毕(请点击下一章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