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哥,我、我家里还有事,就先……回了?人死不能复生,你一定节哀啊!”
“鼎臣,好好读书,将来……唉!咱们淳化县能不能出个大官,就看你的了!”
“徐家嫂子,节哀,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徐老爷子还睡着呢吧?一定让他好好保重身体,凡事往开了想,咱们平头老百姓,其实……”
原本簇拥在徐家灵堂前的,刚才甚至义愤填膺要一起去告状的街坊四邻,亲朋好友,渐渐散去。
而这个时候,那匹来自丞相府的骏马,就停在县衙门口,马上骑士已经进入县衙,不知跟秦大人在交谈什么内容。
徐家的灵堂空荡起来,悲戚的气氛更加浓烈。
徐老头的身子骨原本很硬朗,却无法承受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事,病倒在床上,说是睡觉,但也可以说是昏迷。
只剩下徐多田夫妻两人接待前来吊唁的众人,早就哭得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不到十岁的徐鼎臣反应更是异常,一回到家就捧起书本,仿佛将世间万物都完全摒弃,只将一切希望寄于这些圣贤言论中,有朝一日金榜题名,一定要做个跟那周康宁不一样的官。
“鼎臣……”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徐多田这个当爹的,反而要听儿子的话,因为儿子是读书人,读书人一定是有大本事的,可比他老实巴交只会种地强多了。
“嗯?”徐鼎臣放下书本,目光清明。
“爹听说,是丞相府来人了。那个……陆三通,是当今丞相的妻弟,所以**县知县,才有意包庇……”徐多田舔了舔嘴唇,微腥的鲜血味道,让他满嘴发苦。
“我知道啊。”徐鼎臣点了点头,似乎很随意地说道:“刚才那些人说的,我都听到了。”
“所以?”徐多田心想这个一贯聪明的孩子,莫非悲伤过度,脑子不转了。
丞相府来人了啊!
“所以什么?”徐鼎臣站起身来,随手从供桌上抓起那本《大诰》,平静道:“秦大人说了,咱们要带着这本《大诰》,去皇城,去找皇帝陛下,评一评这个理。”
还、还真去啊?
徐多田跟妻子对视一眼,目光复杂。
自古以来,哪有民告官的道理!
虽然秦大人说,这是皇帝亲自下的圣旨,但活了一把年纪了,就算老实巴交,起码也懂得基本的道理,有些话,只是说说而已,谁要是当真,谁才是傻子。
鼎臣他,不至于这么天真吧?
唉!
徐多田叹了口气,知道姐弟俩关系极好,可能孩子到现在也无法接受姐姐没了的事实,他毕竟还不到十岁啊!
咬了咬牙,徐多田强忍着几乎要抽搐的心悸,颤声道:“胳膊,拗不过大腿去……现在是当朝丞相亲自派人来,只怕秦大人也……没法抗拒。咱们告状的事,真的能成么?”
“当然能成!!”徐鼎臣陡然色变,一瞬间就从平静切换成狂暴,将手中的大诰往桌上重重一摔,怒道:“如果不成,皇帝颁布这大诰有什么用!我读这些圣贤书又有什么用?!”
徐鼎臣死死压抑的情绪,仿佛被彻底点燃,骤然爆发,从桌上捞起刚才还认真研读的书本,用力地撕扯粉碎,失控大哭道:“有什么用!有什么用?我要读书吗!要考试吗!要做官吗?然后我做官就是为了让我的亲戚,朋友,下人,能够在外面草菅人命,能够滥杀无辜,能够欺压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