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小院门前屋外都缀着长条的麻布,里面散落的香灰和纸钱被风轻轻卷起,飘落到了街道的外面。
里面传来低声哀戚的哭音,也有些颇为尖利的喝骂。
可能是院子太小站不下,巷子里也站了不少人,三三两两的聚着说话,巷弄里的道路狭窄,他们挡住了路,阮幸的马车也进不去,院子里的声音也听不真切,她让胡三将马车停到稍远些的地方,下来步行。
为什么这么多人?阮幸皱眉,除了街坊邻居以外,还有好些她不认识的乡下人打扮的聚在那里。
阮母是外祖父老来得女的独生女,外祖母死得早,外祖父也没有兄弟姊妹,这是哪来的亲戚?难道都是渣爹的?
但渣爹可是入赘啊……这年头,入赘不仅会被人看不起,还要和原父母断绝关系,他孤身嫁到阮母家里,什么都没带,吃穿住用都是阮母的,是阮母心软怕他丢了男人的面子才没对外宣扬,还让两个女儿跟他的姓。
阮杏的记忆里也没和这些人打过交道,都断绝来往这么多年了,怎么葬礼又忽然组团来了。
她忽然拉住胡三,“人这么多,挤进去太麻烦,我们去后面的巷子,翻墙到房顶上去。”
两人绕到房子后,运起真气从墙上借力,一跃而上,半弓着身体伏在屋顶的瓦片上,有房檐挡着,且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院子中心,因此无人看到他们两个的身影。
院子正中摆放着灵堂和棺材,两边是花圈和挽联,阮母趴在棺材边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阮桃眼眶微微红着,在阮母身边安慰着她。
而比较刺眼的则是一个微胖的女人正坐在地上嚎啕。
“三弟啊!你可怜啊!娶了这么一个女人受这么多年苦!
她克死亲爹亲娘不算还要克死你啊!
为了这么个女人你让爹娘兄弟为你生气,她连个后都没给你留啊!以后的香火可怎么办啊!”
那女人嘴里反反复复的说着这几句话,间或者含杂一些污言秽语的辱骂,而阮母则是一句都没有还嘴,等到女人嚎累了,才唯唯诺诺的过去想要扶她,“大嫂,你起来喝口水吧……”
女人毫不领她的情,野蛮的一甩手将阮母推到在地,阮桃连忙去扶阮母。
女人瞪着眼睛,“谁要你假惺惺的做戏!你克父克母克夫,三弟是我们村唯一一个童生,里长都说他年少有为!娶了你后十年都没考上个秀才!都是你害的!”
“你害他没了前程不说,如今还害他的命!你还当我们不知道?你这个天煞孤星生了个小孤星,生生的把我三弟给克死了!”
女人尖利的声音刺耳难听,阮幸忍不住捂住了耳朵,胡三低声对阮幸道:“这些人一看就是来闹事的,他们人多势众,说不准就要欺负了小姐的母亲和姐姐,小姐,我们怎么办?”
阮幸抿了抿唇,冷声道:“去报官,不用表明身份,你塞几两银子随便叫个翎卫过来就好。”
巡安司不管事,以阮母的性子她也不敢找帮派的人,继续这么下去说不定真让这几个泥腿子拿捏了,她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阮母会那么快改嫁,家中没有男人两个弱女子只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欺凌。
还好当初她只是打断了渣爹的腿,否则还不知道这半个月他们两个该怎么过。那时候她只想着别让七爷觉得她心狠手辣防备着她,也担心阮母阮桃会伤心,才留了渣爹一命,倒是没想到这一层。
胡三领命而去,阮幸呆在屋顶继续看下面的事态发展。
阮母捂着被推倒后身上摔疼的位置,拍了拍阮桃的手,对女人道:“相公是在我爹临终前主动要入赘的,这次他伤了腿猝然离世也是意外,没了相公我只会比你们每一个人更伤心!怎么能说是我害的呢?大嫂,你说这些究竟是想怎么样?”
女人厌恶而又嫉妒的眼神看着阮母,冷笑了一声:“你说我想要怎样?因为你,三弟葬礼上连个摔盆的人都没有,长嫂如母,我不为三弟操心谁来操心?二宝,过来!”
她招手,一个留着鼻涕的黑小子跑过来,女人笑道:“这是我二儿子,阮二宝,三弟去世的突然,不能没有香火,我们已和族老都商议好了,将二宝过继给三弟,今天就让他给三弟摔盆,继承三弟的家产,将来为三弟延续香火子嗣,也是有了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