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卿,也同那骁骑都尉李广一样,是先太宗皇帝任命为中郎,而后外放军中,担任将官的。”
“既没有违反太尉军令,也没有违反陛下诏令,太后却指责臣:有负于先帝恩德。”
但听到这最后一句‘算不上乱臣贼子’,那才刚舒缓下来的面容,只陡然再度涌上一抹阴冷!
“作为臣子,尤其还是手握重兵、节制天下兵马的太尉,本该谨言慎行,时刻注意自己的举动,以免受天子猜忌!”
“在今日朝议之前,这封奏疏上的内容,臣,一无所知。”
“既然程都尉效忠的是宗庙、社稷,是太后和皇帝,那就不要再回昌邑了。”
对此,袁盎纵是再怎么‘自由出入长乐,深得窦太后信重’,也已然束手无策……
见此,战战兢兢于一旁的老宫人也是赶忙上前,抓起一张绢布,就放到了窦太后手中。
短短三两句话,便是‘知恩不报’‘不恭先帝’‘不敬当今’‘不尊孝道’这好几个大帽扣下来,饶是程不识生得一副厚重的身板,也是被这几顶帽子压得脊背一弯。
“——先帝对臣有恩,所以臣忠于宗庙、社稷,忠于太后、陛下,以报效先帝的恩德。”
——对于东宫长乐而言,尤其是对窦太后而言,袁盎,确实是个很特殊的存在。
那封奏疏中,周亚夫都说了什么?
——淋淋洒洒千百字,总结起来不过以下寥寥几句。
“太后,至今都还想着与立梁王,以为储君太弟……”
“——这字字句句,就差没说我这个瞎老婆子,是秦王政的母亲:赵太后那样的毒妇了!”
不说早有此意,也至少是找了不少能人,查漏补缺、润色修改个把月,才最终得出的定稿。
“程都尉此来长安,是在帮周亚夫,胁迫太宗孝文皇帝的妻子啊……”
越说越气之下,窦太后更是身形一阵轻颤,面颊也是一阵阵抽动起来,显然是被周亚夫这封请立储君太子的奏疏气的不轻。
“好歹是平定了叛乱,也算是功过相抵了,如今又闹这一出?!”
是先帝耳提面命,再三强调‘国家如果遇到危险,可以让周亚夫领兵’的柱石之臣!
非要说有哪里不太合适,或者说是不太恰当,那也就是周亚夫递上这封奏疏的时机。
却更让人胆战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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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可他周亚夫,是怎么做的呢?”
而在上首御榻之上,窦太后却是连‘免礼’之类的场面话都顾不上说,便直接向程不识发难。
强自按捺许久,终还是没能将怒火压下,窦太后冷不丁又一声冷斥,惹得老宦官赶忙再上前。
只见窦太后闻言,先是深吸一口气,又将其缓缓吐出;
尽可能满足周亚夫的要求,并尽量对周亚夫‘温声细语’;
再怎么歇斯底里,也总得先把周亚夫哄回长安,卸下周亚夫手里的兵权,然后再考虑秋后算账的问题。
可即便是这样,窦太后也不该是这个反应。
像现在这样,气的挥舞起手中鸠杖,在长信殿一通乱砸,既不符合汉太后该有的城府,也绝非窦太后所该有的反应。
“遵从太尉军令,是因为臣忠于陛下,与太尉是谁,并无丝毫关联。”
“臣听命于太尉账下,对于太尉的军令——除非是谋逆这样的乱命,臣,便不敢有丝毫悖逆。”
“这,难道是臣子该做的事吗?”
“此番,也不过是遵从太尉之令,亲自带着太尉的奏疏,入朝呈于陛下当面。”
本是棉里藏刃的暗刀,却被程不识这一板一眼的回答悉数挡下,窦太后只一阵窝火,又偏偏无从发作;
又是一阵深呼吸,才再强压着怒火道:“程都尉方才,说自己忠于太后、忠于皇帝?”
如果让窦太后恼怒的,是某件让窦太后无法理解的事,那袁盎自然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窦太后想明白其中的道理。
接下来,窦太后要泄愤——单纯的泄愤。
如果只是单纯的‘太尉拥兵自重,请立太子’,窦太后气归气、恼归恼,但明面上,却应该时刻保持平和,甚至是维持对周亚夫的和善。
开国元勋中的高景侯周珂、汾阴侯周昌这堂兄弟俩,以及他们存世的子孙后嗣暂且不论;
单就是一个如今汉家,儒、法、墨、农、黄老等诸家学派都公认的圣人:周公姬旦,便是怎么都绕不过去的‘姓周的’。
“太后,言失了。”
“怎此番,太尉周亚夫如此威逼长安,甚至是威逼皇帝,和我这个瞎了眼的老寡妇~”
“惟愿太后千秋万福,长乐未央。”
“——正好我长乐宫,缺一个看守宫门的卫尉。”
“在周亚夫的账下,难道程都尉,也敢这样对周亚夫说话吗?!”
···
“今日朝议,百官公卿亲眼所见:太尉这封奏疏,是臣在得到陛下的允准之后,才当着百官的面捏除泥封的。”
便是窦太后身侧的袁盎,听闻这骇人听闻的一番话,面色也是不由白了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