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表叔窦婴通过气,刘荣便也没在荥阳多做停留。
——停个一两天,还能说成是皇长子回京路上,在荥阳临时休整,顺便跟表叔打声招呼;
停的久了,可就要让刘荣,牵扯进窦婴即将要做的事里了。
从荥阳走的着急,回长安的路上,刘荣却是不紧不慢。
来到河东,走一走看一看;
到了河内,停一停转一转。
磨磨蹭蹭过了函谷,重新踏足关中大地,刘荣一行四百多号人,更是一路游山玩水,好似完全没有急于回朝复命的认知。
对外,刘荣自然是以‘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没怎么出过长安’为由,为自己一路磨蹭做出了解释。
——我都在长安待了小半辈子了,好不容易有机会出长安,还不能享受享受了?
于是,朝野内外,便也就此默认了‘皇长子玩性大发’,舍不得太快回长安的想法。
但天子启却知道:刘荣,这是特地在为自己留时间。
只是天子启并不知道的是:刘荣不单是在给自己,留够应对母亲窦太后、弟弟刘武的时间;
与此同时,刘荣也在给函谷关外‘拥兵自重’,逼宫请立太子的窦婴、周亚夫二人,留下足够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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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朝议,诸卿重点商议商议,关于吴楚之乱平定之后的事。”
天子启新元三年,春正月。
端坐于未央宫温室殿上首的御榻之上,天子启如是一语,便将目光从殿内百官公卿身上扫过。
——吴楚之乱,已经彻底平定。
今日朝议,与其说是‘商量一下收尾工作’,倒不如说是一次总结汇报会议。
明面上,是朝堂有司向天子启,汇报一下吴楚之乱平定之后,关东各地目前的状况,以及各路反王的处置结果。
但实际上,这些事,不是天子启第一个收到消息,就直接是天子启下令去做的。
所以实际上,这场总结汇报,与其说是朝堂对天子启汇报,倒不如说是借着这个名义,来为整场吴楚七国之乱,给出一个官方的定性、定论。
固尔,即便是已经向天子启一次性上三封奏疏、请乞骸骨的老丞相申屠嘉,也还是出现在了这场朝议之上。
但总有细心的人发现:申屠嘉虽然与会,也确实坐在了丞相专属的位置——东席首座,可申屠嘉腰间那枚相印,却被摆在了天子启身前的御案之上。
再结合坊间,那些并不曾被刻意压下的流言蜚语,大部分人也都能得出结论:今日这场朝议,大概率会是老丞相申屠嘉,所参加的最后一场朝议。
同时,也将是老丞相申屠嘉,最后一次向天子启请辞告老……
“丞相故安侯臣申屠嘉,顿首顿首,昧死百拜。”
不出意外的,在天子启示意百官‘可以开始喷吴楚乱贼了’后,率先站出来的,仍旧是身为百官之首的老丞相申屠嘉。
在天子启百感交集,更满带着不舍的目光注视下,申屠嘉颤巍巍站出身,对上首拱手一拜。
而后直起身,从怀中取出一卷足有手臂粗,摊开来足有五尺长的竹简,清了清嗓。
“吴楚之乱,看似是因吴王刘濞自广陵举兵而突然爆发,然实则,却是早有征兆的事。”
“——汉二十七年,吕太后驾崩,太宗孝文皇帝自代地入继大统。”
“适时,为了安抚被吕太后、被诸吕外戚恐吓多年的宗亲诸侯,太宗孝文皇帝于关东,实可谓广布雨露恩泽。”
“齐悼惠王刘肥孙、齐哀王刘襄子:齐文王刘则无嗣而薨,依律,本当除国;”
“但太宗孝文皇帝却说:齐悼惠王,是连孝惠皇帝都敬重有加的长兄,不能因为后代绝嗣而断了血食三牲——于是遍封悼惠诸子王齐地。”
“但太宗孝文皇帝遍封于齐地的悼惠诸子,也就是齐系七家宗亲诸侯,此番却有济南、淄川、胶东、胶西四王举兵。”
“济北‘谋逆未遂’,被济北郎中令所镇压;齐王大奸似忠,看似没有举兵,实则却是想要坐收渔翁之利。”
“固齐系七王,实反者有六,仅余城阳忠于长安,却也被吴王刘濞派出的门客周丘,一战而尽溃兵马……”
说到这里,申屠嘉借着话头调整了一下呼吸,才满是失望的自顾自摇摇头。
而后,才将目光从手中的简书上抬起,望向上首御榻方向。
“齐悼惠王一脉,实在是辜负了太宗孝文皇帝的恩德。”
“封七王,反六王!”
“——若还让齐系保有宗庙,那便是对那些忠于宗庙、社稷的贤王,最大的不公。”
“故:丞相故安侯申屠嘉,顿首百拜!”
“请陛下除胶东、胶西、济南、济北、淄川、城阳、齐国——这七国宗庙,乃告天下人:如此忘恩负义之辈,不配再做我汉家的宗亲诸侯,更不配保有社稷、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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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城阳忠于社稷,也终归败于周丘——一介高阳酒徒之手,纵仍可为王,也不该再王于齐地,而当移封别处。”
“其余六王,齐王刘将闾引咎自尽,胶东、胶西、淄川、济南四王,亦已伏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