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来说,被当朝太尉逮了个正着,又明着指责‘违抗军令’,李广再怎么有胆魄,也总该有些心虚和慌乱。
但出乎所有人——甚至都有些出乎周亚夫预料的是:李广非但不低头,还胆敢鼻孔朝天……
“周太尉难道是想说,我这斩将夺旗的大功,还不足以和违抗军令的罪过相抵吗?”
“又或是周太尉……”
“——习惯了做缩头老龟,眼里便容不下我这样有胆魄走出昌邑,去和吴楚贼子厮杀的忠臣良将?!”
气势丝毫不输的一番讥讽道出口,李广更极尽肆意的举起手臂,将那面大纛又扬了扬。
“我李广!区区一个骁骑校尉!”
“带着三百人,便斩了吴楚贼子的千长,还夺了贼军大纛!”
“——绛侯拥兵十万,官居太尉!”
“更为陛下委以宗庙、社稷之重!”
“不思冲锋陷阵,忠君报国,却在这鸟昌邑,连着挖了一个多月的战壕?!”
说到此处,李广只将手中军纛一扔,身旁的军士也适时扔出几颗由布袋装着的人头。
而后,李广便自豪的昂起头,将目光扫向营盘内。
“将士们!”
“我们,都是汉家的忠臣!”
“是奉了陛下之令,来支援睢阳城的梁王!”
唰!
“而不是来替太尉周亚夫,在这昌邑挖千人坟、乱葬岗的!”
猛然抬起手,食指直勾勾对向竹楼上的周亚夫,李广面上怒容更甚。
“你周太尉有着闲情,我李广可没这个雅致!”
“既然你周太尉不敢应敌,我李广便是带着这三百家丁,也照样能在吴楚贼营内,杀他个七进七出!”
“眼下,梁王在睢阳浴血死战,东宫太后夜夜泣血,陛下更再三颁诏,催促你周太尉发兵支援!”
“结果呢?”
“——一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便成了你周亚夫畏敌怯战的借口!”
···
“怎么?”
“你周亚夫能抗陛下的诏,我李广,就不能抗你周亚夫的令了?!”
说到这里,李广终是将手中马缰一拉,侧对向昌邑大营的营门;
怒目圆睁,恶狠狠瞪了周亚夫一眼,便高昂起头,扯开嗓子。
“昌邑大营,凡是有卵子,又自诩为汉臣的,都跟我走!”
“随我杀入睢阳,支援梁王!!!”
嗖嗖嗖!
李广话音未落,营门内便应声飞出几道箭矢,尽数砸在了李广身前三五步的位置;
竹楼之上,周亚夫更是眯起眼角,同样昂起头。
“李校尉,是要哗变吗?”
“亦或是要窃营?”
周亚夫身侧,后将军程不识单臂高举,随时做好了再次落下手,向营内弓卒再次下达发射指令的准备。
李广却丝毫不惧,只当没看见那几枚扎在身前的箭矢,以及竹楼上的太尉周亚夫。
就这么隔着营门望向营内,等了好一会儿;
见始终没人愿意翻出营墙,才重重哼了一声,调转马头,朝着睢阳的方向疾驰而去。
大营内,周亚夫凝望着李广远去的北营,面色阴沉的可怕。
一旁的程不识也本能的一颔首,开口问道:“可要派兵去追?”
却见周亚夫微一摇头,又轻发出一声叹息。
“不必……”
“这位李校尉,怕是想要借此战攀上梁王,乃至东宫太后的高枝。”
“人各有志,强留不得……”
话虽如此,但周亚夫阴戾的目光,却片刻都没有从李广策马离去的方向收回。
甚至哪怕营门外,已经不见那三百骑的身影,周亚夫的面容,也依旧黑的能滴下水来。
“李广……”
“且记你一笔……”
暗下将李广这个人名牢牢记在心里,周亚夫便嗡然回过身,下了竹楼,便朝着中军大帐而去。
而在周亚夫身后,后将军程不识却是驻足片刻,方沿着营墙的方向,替周亚夫巡视起防务。
周亚夫什么也没说,程不识也什么都没问。
就这么默契的完成了工作交接,又对彼此无比放心。
只是经由李广这么一闹,昌邑大营本就有些不稳的军心、低迷的氛围,便愈发趋于不利。
尤其是在半日之后,李广率领三百骑,突破吴楚叛军层层包围,自东杀穿了吴楚叛军的包围圈,被梁王刘武接入睢阳城,昌邑大军的军心士气,更是临近跌落谷底。
但对这一切,太尉周亚夫却似乎并不担心。
军心涣散,士气低迷,昌邑十万大军却依旧在程不识的铁腕治军下,有条不紊的挖战壕、垒营墙。
而睢阳城,却因为李广的到来,而彻底变得热闹了起来。
——在李广突破包围圈,‘杀’入睢阳城当日,代天子启奔赴睢阳犒军的皇长子刘荣,恰好也到了睢阳城。
之后发生的一切,更是让刘荣由衷的感叹道:有些历史人物,之所以会有那般令人不忍的下场,都是有原因的……
尤其是李广这种让人不知如何评价的作态,更是让刘荣愈发感觉到:兴建汉家高级将官军校的计划,已经是迫在眉睫…… </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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