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太吉绕道喜峰口,入关南下之时,主持边关战事的九省都检点王子腾,便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他深知大事不妙,以至于当场昏厥。
还是辽沈总兵曹兆文,在这个节骨眼上挺身而出。
一方面,他委托王子腾接管锦州防守,防止后金重兵卷土重来,攻击锦宁防线;另一方面,他自己则亲率本部人马,星夜驰援北平。
最终在广渠门前,他和手下儿郎,被后金军队以逸待劳,大部分人惨烈牺牲。
按道理,这是曹兆文对大周朝忠心耿耿的表现,是无可指摘的行为。
但后来兵部复盘时,发现兵部尚书田冲大人主持京师防御,下令从全国抽调军队进京,还不到一天时间,曹兆文的本部人马便来到了顺天府境内。
自锦州到北平,可谓千里之遥。从接到勤王诏书,再到点齐兵马南下,曹兆文怎么也不可能在一天时间之内,就出现在北平城下。
除非尚未接到勤王诏书时,他便擅自离开驻地了。
边关守将,无诏不得进京。
曹兆文这么做,违背了大周朝的祖制,形同于谋反,论罪当诛。
当然了,曹兆文事实上并没有谋反,他死于和后金军队的战斗之中。
但他这种冒进行为,却一点儿也不值得鼓励,要不然以后边关守将都有样学样,动辄来到北平城下耀武扬威,皇帝老儿只怕连睡觉都不安稳。
因此,朝廷便对曹兆文的牺牲,有意进行冷处理。既没有追究曹兆文擅自进京的政治责任,也没有对他的壮烈牺牲进行表彰和封赏。
说起来,他真是比周进还冤。
周进所主导的紫檀堡大爆炸,虽然将其名下偌大产业炸了一个精光,他所掌管的顺天府团练一千八百人,也损伤惨重,但周进好歹还获得了一个一品松江伯的爵位。
而曹兆文是真正以身许国,他的本部精兵,十不存一,却连朝廷的一句公开表扬都没有听到。
如今,这些伤残士卒,大约有两三百人,便积聚在周家大院所在的通路镇外旷野之上,苦苦等待着朝廷的封赏。
他们却不知道,朝廷的封赏是永远不可能等到了。
这一日,一品松江伯周进随同便宜父亲周大福,来到通路镇上周家大院,查看房屋受损情况。
女真诸部在北平城外打草谷时,通路镇上的周家大院,当然也难逃烧杀抢掠的命运。
周大福进城时,曾将周家大院托付给两户本分人家帮忙看守。
周进出任顺天府团练,招募流民进行训练时,也曾将顺天府团练骨干训练班两名成员家属,安置在这里。
女真诸部杀过来时,这四家人都没有躲过这场灾难,老弱病残被当场斩杀,男女青壮则被全部俘走,如今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流落到了关外,更不知道他们是生是死了。
“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古人诚不欺我呀。”周进颇为感慨地说道。
周大福却没有这份觉悟。在他看来,几户下人罢了,死就死了,有什么可惜的。
他只关心家中房屋有没有被推倒、破坏,一些粗苯家具、瓷器有没有被砸得稀碎,听到身边管家说,这次损失不大,仅需要略微拿出一二百两银子,便可以将房屋受损部分复原。
“到时候老爷又可以来到这里长住了。”管家阿谀着说道。
他觉得还是住在城外好一些。住在城外,诸事不便,有些需要前往北平城中交涉的活计,便落到了他这个管家的头上。
一头牛需要多少钱买回来,十石大米能卖出多少银子,还不是他这个管家一句话的事情?
周大福作为乡下土豪,也不可能就因为这一点点钱财,便亲自赶往北平城中,却和客户对质,他也丢不起这个脸。
但现在住到了北平城中,周大福可以亲自出面理事且不说,他的消息来源渠道也宽敞了许多,管家再想要从中做手脚,赚取一些差价,便没有那么容易了。
因此这一段时间以来,管家一直在建议周大福,还是早些将城外那处周家大院修整一番,可不能耽搁了年底祭祖啊。
周大福也很是看重年底祭祖这件大事,这才听了管家的话,打算先来到城外这处宅院,等看过了情况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