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傅检果然从水池底下的淤泥之中,摸出了那个金镯子。
也难怪当初请来打整这间屋子的诸多匠人,每天来到院子里做工,也有个别匠人,在水池子里用手舀水喝,却一直未曾发现这个金镯子。
它坠落在淤泥之中,隐藏得实在是太深了。
傅检冻得打摆子,找了好大一会儿,要不是董爱珠坚信金镯子肯定还在,他早就想放弃了。
他也是官宦子弟出身,就为了这二百两银子,何曾吃过这种苦头?
从池塘中起身上岸后,傅检冷得全身发抖,一连劈掉了好几张课桌椅,烤了一阵子火,又连续灌下了一壶热酒,这才感觉略好一些。
想着傅检是一个瘦弱的读书人,就因为她一句话,他便毫不犹豫地跳入冰冷的池水中,帮她打捞出金镯子,董爱珠感动得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
二人在火堆旁边紧密相拥,感情浓度急剧上升。
但等到傅检想要更进一步,在董爱珠身上寻找更多慰藉的时候,董爱珠却以身体不便作为借口,将傅检这厮给拒绝了。
董爱珠还幻想着,就在这个没人注意到的耳房中,和傅检多一些幸福的擦边生活,增加双方情感黏性,以便这个男人能为自己所用。
等董爱珠把孩子生下来后,她就把正室夫人贾迎春挤兑走,谎称这个孩儿是傅检的血脉,想必一般人也轻易辨别不出来。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董爱珠自以为她拿捏住了傅检这个好色之徒的死穴,不怕他不依从自己。
她哪里知道,傅检这厮确实贪恋美色,但他更受到了周进这厮的不良影响,信奉“女人不愿意将身子给你,你便无需真心对她”之类胡言乱语。
傅检心想,我好歹有一个担任顺天府通判的兄长,比小地方上的知县大人还要拉风,也算是标准的官宦子弟了。
再加上我自身又有才华,年纪轻轻,就考上了秀才,享有见官不跪、出门游学、免除徭役田税等特殊权利。
更为重要的是,我家中还有一房嫡妻,两位貌美侍妾,一个尚未收用的通房丫头,叫什么来着?
傅检醉意熏熏,在脑海中思索了一会儿,他刚喝过一壶热酒,对于自己即将收用的那个通房丫头,还有一些不太熟悉。
随后,傅检便回想起来,这个通房丫头叫做绣橘,她原是嫡妻贾迎春身边的贴身丫头。
贾迎春读过一些诗书,在没有外人在场时,也自诩为颇有才学。
她想起《说文》中有言:“绣,五采备也。”意思是说华美绚丽,五彩纷呈,又指用丝线绣出好看的花纹图案。
“橘”意为桔子。
从字面上理解,“绣橘”就是一只秀色可餐的桔子,非常令人动心、喜爱。
绣橘生着一张白净的瓜子脸,身材又凹凸有致,也算是一个标准尤物。按照周进这厮的说法,大致有着六七分颜值。
傅检回想起绣橘前几晚那曲意奉承的音容笑貌,那种任君采撷的媚态,再比较刚才董爱珠对他的敷衍和抗拒,不禁有一些恼羞成怒。
他心想,我又不是一个大傻瓜,既有出身高贵的公府小姐做嫡妻,又有好几名贴身美婢,足以让我修身养性,揣摩逍遥长生之道,怎么可能被你董爱珠这种风月场所出来的绿茶小姐姐,引诱得迷迷糊糊?
我被你三言两句一说,就不畏寒冷,跳进了冰冷的池水中打捞金手镯,结果呢,你却把我当成了你董爱珠手底下一条毫无尊严的舔狗?
我冒着严寒下水打捞,你竟然不闻不问,一点实质上的好处都不肯给我,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你董爱珠不该死,谁该死?
傅检既然醒悟过来,自然不可能再被董爱珠哄得团团转了。
他必然要虚与委蛇,看能不能从董爱珠那里捞到一些甜头了。
比如说,此刻戴在董爱珠手中的那个金手镯,那可是二百两银子啊?
傅检别的想法都没有了,他现在一心只想搞钱。
然而,他还没有想好怎么搞钱,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把董爱珠藏起来再说。
耳房中虽然平时没有人,但傅检在这里面呆久了,怕也是会让人心中生疑啊。
傅检便将隔壁那位人生导师周进,邀请了过来,想要和他商量一下。
傅检所做的这些事情,怎么能瞒住周进?
别的不说,眼见小教室里少了那么多张课桌椅,周进得知后,又岂能不调查得一清二楚?
迫于无奈之下,傅检只好向周进坦白从宽,也把他和董爱珠的情感经历,遮遮掩掩地交代了出来。
周进简直要气疯了。
他好心好意,让傅检留守在桃花巷,还把这处宅院便宜卖给了傅检,结果这厮不感恩也就罢了,竟然还变本加厉,劈了课桌椅烤火,卖木柴,这是什么神仙损友?
至于傅检和董爱珠之事,也让周进啧啧称奇。
想着前段时间,董爱珠把那房子卖给自己时,还是一种不由分说的语气,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不然就让你全家不宁,可谓霸道至极。
结果几个月过去了,她虽然怀上了孩子,却混得连自身都难保了。
“这可真是造化弄人呀!”周进心中感慨道。
周进也很是佩服傅检这厮,有胆色有魄力,恋爱脑一上来,什么都不管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