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走投无路,谁会发这个神经,千里迢迢跑到松江去讨债?先不说能否讨要回来,即便能讨回来,路费成本就占据了大半,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嘛。
但现在,周进已经人在北平,许多债权人便有话要说了。
虽然周进已跨入朝廷高级官员行列,不好对他进行强逼,但欠债还钱乃天经地义之事,周进有钱还便应当还钱,没钱还也应当给众人一句话作为交代,这才是正理不是?
周进开支那么大,用钱的地方那么多,这次登陆盖州,虽然说打了一次胜仗,但缴获不过是一些丁口、牲畜罢了,财货寥寥无几,谈不上多么丰厚,自然不可能拿出钱来偿还债务。
但周进也说了,钱都在松江钱庄,就当是一笔存款好了,以后诸位有空南下松江,可以径直去取。
对于这个说法,众人虽然不太满意,但也无话可说。人家松江伯毕竟尚未食言,他还是心甘情愿地认下了这笔欠债嘛。
在外人看来,松江伯的形象就更加伟光正了。
“他可能是一个狗官,但他绝对是一个好人啊。”有人啧啧不已地感叹道。
受周进开发紫檀堡的启迪,当时也有许多人,在北平城外大搞基建。
其中,有一个姓许的人,在北平南郊买下了一处荒地,也搞房地产开发项目。
这个许姓奸商,把众人的购房款都提前收下了,但那处荒地上,建好的宅院却没有几座,只留下大大小小几十个土坑,被附近的农户拿来养鱼。
如今,这姓许的人被关在天牢之中,要打要杀随便,反正他老婆、儿子携带大量钱财,都跑到爪哇岛去了,一文钱也别想从这姓许的人身上掏出来了。
又比如说,虽然上一任登莱巡抚刘为民大人已经入狱,周进作为接任者,当面交接是谈不上了,也没有这个必要了。
但周进好歹也得和刘为民大人畅谈一次,打听一下登莱二州的风土人情,有哪些盘根错节的地方势力,免得上任之后一头雾水,做事情分不清轻重。
但刘为民大人乃朝廷要犯,被关押在天牢之中,闲杂人等不可接近。
周进只能走了刑部堂官周少儒的门路,请他给自己行一个方便。
周少儒是天子近臣,简在帝心,他若是同意,就等于今上同意。即便以后,有人想拿这件事情做文章,周少儒也得承担一个渎职之罪。
周少儒是当年的科考状元,是周进这一批进士同年中间的天然领袖,松江伯周进是第一次,求到他这里来,这点面子还是要给一次的。
但事关重大,周少儒也不敢仓促答应,他还得向上汇报过后再说。
这一等,就是十天半个月。
好在最后的结果还算不错。周少儒派人通知周进,让他明日晌午去天牢外面守候,届时由周少儒本人亲自作陪,安排他和刘为民大人会面。
刘为民大人虽然被免职,但他的进士功名还尚未革除,故而外人口中,对他仍旧以大人相称。
刘为民大人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都呆了好几个月了。他深知这次自己罪责难逃,也不寻求能够脱罪,只希望不祸及子孙,就心满意足了。
但可惜天牢之中戒备森严,连个向外传话的机会都没有,这让他未免大失所望,对家中妻儿老小的担忧更甚。
看到刑部堂官周少儒和松江伯周进二人前来探监,刘为民大人不禁喜出望外。
有人来看望自己就好,这说明自己还有被人利用的价值,若是没有人过来看望自己,那就说明自己真是死翘翘,再无任何转圜的余地了。
听说松江伯周进作为下一任登莱巡抚,想打听登莱二州详情,刘为民大人也不敢待价而沽,和周进讨价还价。这些信息,周进真要有心打听,也可以打听得出来,但他在周进面前可就落不到什么人情了。
刘为民大人对松江伯周进还是很有好感的。当初他在德州知府任上,和周进有过一次成功合作,至今还让他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