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花娘倒是没想到,头一个房间,瞧上这几眼,云乔就能受不住。
她嗤笑了声,嘲弄道:“哟,你倒是个活菩萨,又不是你受罪,不过是旁人受辱罢了,你竟瞧上几眼就受不住。”
云乔没答话,心口疼意汹涌。
她可怜妓房内,那个叫李清玉的姑娘,也可怜扬州青楼里,那一日在萧璟身下,不由自主的她自己。
温柔悲悯的姑娘,生性慈悲良善。
见不得半点人间疾苦,也受不住这世上的龌龊。
她该一生都活在绣楼里,亦或养在边塞上,她该活的不谙世事,活得率性自由。
独独,不该是这样,如同一株雨后青莲般,被这难堪的世道上的暴风雨将花枝骨节都打断。
可是,可是……
命运,没有善待她,
给了她这样难堪的局面,这样不堪的境况。
她没有办法,她真的没有办法。
她再不甘愿,再恨再痛,都没有办法……
泪水一滴滴从指缝流出,却怎么也洗不去她的悲痛。
她不得不在一滴滴的眼泪里明白,
她只能认命。
她没有办法……真的……真的……无能为力也无计可施。
花娘听着她的眼泪一滴滴砸在廊道上的声响,叹了口气后垂眼同她道:
“姑娘哭什么,你又不是里头的海棠,你比她可有福气多了,中意你的那位贵人,生得俊俏不凡,年岁也轻,姑娘有什么不情愿的,有什么难处,都可跟我说说,我是过来人,总能给姑娘出出主意。”
云乔心口颤疼,泪珠微滞,抬起眼,望向那带着她来此处的花娘。
话音飘茫无望道:“我恨他,他生得再俊俏,我瞧见他时,也只有厌憎,丝毫不能动情,即便我告诉自己,去接受,去认命,可是我的心,还是控制着我的身体,本能的排斥他,厌恶他,我做不到接纳他,装出再心甘情愿的模样,还是不能。”
不能动情?
那花娘眉心紧蹙,纳闷的问:“不能动情?姑娘是说,那位贵人,不能让你有男女之欲?”
云乔没有言语,只是默默点头。
花娘瞧她这副姿态,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心中也是暗暗惊奇,暗道,不知那位太子殿下,做了什么样的事,竟能让这姑娘,心里有这么大的怖障。
其实归根结底,是那一日扬州花楼里的羞辱,和后来,沈家的那场血腥,
吓坏了云乔。
她每每面对萧璟,都想不起他从前待她的半点温柔含情,只记得他后来的可怖,当然不能动情。
那花娘眼珠子提溜的转,猜出来了个大概。
这……这可如何是好?
太子殿下要人心甘情愿的伺候他,可这姑娘,心病已然严重到身子本能的不可控了。
这便是作出心甘情愿的戏,临到榻上,动不了情,还不是瞒不了殿下。
心结难解,就是今日这场面将这姑娘逼得认命,她解不了心结,也难以在榻上动情。
女子不能动情,或是难以动情,倒是也有法子。
催情的药,助兴的水儿,这楼里便有许多。
可这些东西用了,却也不过是身子服帖,再如何演戏,没有真心动情,但是身子如春水,也少些趣味,何况那位贵人既是要让这姑娘心甘情愿,决然是要她真心的。
花娘连道麻烦,暗想今日这桩事若办不成该如何是好。
踌躇踱步间,视线不经意扫进妓房里头,瞧见那海棠,突地脑中灵光一闪。
心思一转,拍了拍脑门,想起这妓房里,是有份秘药的。
那药,功效奇绝,虽是催情所用,却又并非寻常助兴药物。
而是勾起人内心深处,对最喜欢最钟情之人的记忆,将眼前人视作心中人,于是动情动欲,靡丽情缠极甚。
当年的海棠,便用过一回这药。
花娘想到此药,瞧着云乔,突地问了句:“姑娘可曾有过心上人?”
云乔愣住,低首没有答话。
有过吗?
或许有过吧。
扬州城里那假意柔情的郎君,短暂的在她心上停留过。
可是,那不过是一场荒唐大梦,一个虚无的骗局。
只有可笑可悲,梦醒时分勘破迷局,留不住半分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