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满意萧璟的低头退让,也深谙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的手段。
拍了拍掌,唤了内侍太监吩咐道:“去,把绿芜带过来给太子瞧瞧。”
没过多久,一个女子跟着内侍从御殿后头走了出来。
萧璟低着首,并未抬头。
皇帝却又拍了下他肩头道:
“抬眼瞧瞧,像不像明宁。
父皇知晓你惦记西北的军饷,是想着哪一日出兵塞外迎回明宁。
可女人嘛,就那么回事。
寻个像的赝品不也能勉强解了心思。
朕听闻你将一个生得肖似明宁的妇人送去了长安?想必也是想通后经了人事。
不过啊,那嫁了人的妇人,哪里及得上清清白白的女儿家。
倒是委屈了我儿。
眼前这姑娘,生得也是像极了明宁,应当不比你养着的那妇人差,况且行宫里的嬷嬷已然验过身了,是完璧没错。
你把人带回去,做个侍妾,也算是给你冷清清的东宫添些人气儿。
至于那个妇人,背地里玩玩也就罢了,若是弄进东宫做什么明面上的妾室,皇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皇帝自己就是风流性子,自然不觉得萧璟和一个臣子之妻纠缠在一处有什么,甚至都没动心思去查那女子是主动献媚还是萧璟使了手段夺了她。
只提醒萧璟,上不了台面的玩意,万万不能养在明面上丢皇家的人。
萧璟听着皇帝的话语,只淡声应了句:“儿臣明白。”
皇帝知晓自己这个儿子惯来是个冷性子,闻言也懒得和他多言。
摆手便让他带着那女人一道退下,还叮嘱他,今日就留在行宫里歇息,明日一早再行归京。
萧璟颔首退下。
御殿内,皇帝瞧着他踏出御殿门槛走远,冷哼了声,同周遭奴才道:“瞧,满朝文武盛赞的储君又怎样,再如何惊才艳绝处处出采,到底不还是朕养的一条狗。”
皇帝话音说的不大,萧璟又已然踏出了御殿走远。
他以为,这话,萧璟必然听不到。
可萧璟惯来耳力极好,倒是将皇帝这一番话,听得清清楚楚。
他眸底溢出几分寒意,顿足停步,侧首遥望那宫殿上头巍峨的金龙。
是啊,他一日未曾登基,一日未曾在九五之尊的位置上。
便一日是母后手中的提线木偶,父皇呼来喝去的一条狗。
萧璟面上温雅端方,实则性子却阴狠暴戾,归根结底是因着帝后两人的缘故。
他们一个把他当做成为太后的砝码工具,一个把他当做一把好用的刀。
说是储君,说是太子。
可这样旁人看来富贵尊荣至极的日子,至于萧璟,却未必都是畅意。
富贵权力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是却不曾真的得到过温情。
他唤着那两人父皇母后,他们也的确是他在这世上血脉最亲的人,可是萧璟长到如今,却没从这名义上的父母身上,得到多少温暖。
所以他打心眼里不觉得,父母之爱子,必定会真心疼爱处处爱怜。
无非都是利益纠葛罢了。
民间养儿是为防老,皇族养儿是为争权。
这天下的世道,无论贫穷亦或富贵,便是亲生的儿女也能为权为钱,舍弃利用。
民间卖儿卖女的不知凡几,皇族里的孩子,又有哪一个不是父母手中的工具。
萧璟打小养就了这样的观念,骨子里就不觉得,父母之爱子,能得其多少真心。
便是他那位早早身亡的生母。
他也不曾觉得,若是她人尚在人世,会真心疼他爱他。
母亲又如何,父亲又怎样?
一身血脉,也不过是一身算计。
他曾经一直如此想着,也曾以为,世间人皆是如此绝无例外。
直到他,遇见云乔。
那个女人很蠢,愚不可及,可是她的愚蠢,某一些时刻,偏偏像是一道光一样,照过萧璟阴暗不堪的心。
她的孩子,当真是这世上,最幸运的孩子。
她真心疼爱她的女儿,她对世间万物温柔悲悯,她永远心怀良善。
萧璟不自觉的嫉妒。
他嫉妒她的女儿,能得到她所有的爱,能得到她倾尽一切的关怀呵护。
他想,她这样好的人,就该陪他一起下地狱,怎么能送别人登极乐。
所以他执意送走她的女儿,斩断她和过往的一切关系,逼着她,只能在他身边,要她的以后,只能同他相关。
也在心里无知无觉的,潜意识的盼着,有一天,能得到云乔给他的真真正正的温情与爱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