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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窖中。
黑色的肉虫,竟毫无征兆的自行炸开,烟尘荡起,徐徐扩散,那一行小字缓缓漂浮,拆分成无数字符,重组形成了一段简洁的绝笔留字。
“若我惨死,必是赶尸人——宋义所为。先前宋义找到我,命我在种马队中,加入了两只病羊,我并不知其中缘由,但因贪恋钱财和惧怕宋义为人,就只得同意。回归南疆后,我听闻清凉府爆发疫病,顿感此事牵扯甚广,只得偷偷返回家乡避祸,但依旧不得心安。如若我被杀害,那一定与宋义有关,据我所知,宋义近期一直在割袍乡藏匿活动,如若清凉府之人,查到此处,见我身死,便可依照此线索追寻宋义,但万般恳求,切莫伤我妻儿性命,此事与她们无关,我也是一时猪油蒙心,才惹下这灾祸。”
众人围聚,瞧着张长寿的绝笔留字,一时间既惊喜,又很无奈。
惊喜的是,刚刚断了的线索又接上了,无奈的是张长寿被灭口,这又拔出萝卜带出泥,出现了一位众人一无所知的赶尸人,让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
“这人呐,一定要有自知之明。为了挣俩看不懂的逼钱,全家五分熟,这……这图啥呢,唉。”老刘同情那俩孩子和女人,颇有些感性的叹息了一声。
“看来这张长寿,只是个送货的脚力,对此事知之甚少啊。”许棒子皱眉道:“那赶尸人宋义,可能才是真正的知情者。而且,他可能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让张长寿活……!”
任也回过神来,微微点头:“没错,张长寿从接下这个差事,就注定要死。而且他自己也可能感觉到了,所以才在体内留下了这个可变幻留字的蛊虫,从而报复宋义,给来调查的人留个线索。”
“割袍乡,事情这般巧合吗?”小蝙蝠瞧着地面上的字,轻声嘀咕了一句。
“怎么了?蝙蝠兄弟!”任也出言询问。
“禀告二爷。我未跟随义父之前,便在割袍乡跑马,哪里最大的跑马帮帮主,曾对我照顾有加,算得上是我一位关系很亲密的哥哥。”小蝙蝠轻声回道:“如若这赶尸人宋义,逃去此处藏匿,那我们倒是会省去很多寻人的时间。”
任也眼神一亮:“如果有熟人帮忙,那自然最好。只不过,这江湖帮派,人多眼杂,万一提前走漏了消息,那宋义闻风而逃,就麻烦了……!”
“二爷放心。这割袍乡所在的地域,虽然山头众多,遍地都是江湖堂口,但依旧属于我千里绿营的地盘,各家都以龙首唯尊,不管是跑马,山匪,流匪,以及镖局等势力,皆听千里绿营的号令,所以,我这位哥哥的跑马帮,也是我们绿营麾下的一股势力。您若亲自前往,即便没有我领路,那他也必然会慎重对待。”小蝙蝠话语详尽的解释道:“毕竟,现在整个千里绿营统领的地域,都知道您与径山,以及千里总舵,来往甚密,有通商之好,且未来还会再府城中为我们建造军械厂等等,所以,我们绿营的人马,绝不会小觑此事的。”
如果这割袍乡的跑马帮,也是千里绿营的人马,那确实就好办了。
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清凉府开启通商之路后,就等于和千里绿营进行了一定程度上的利益捆绑,且龙首从最一开始,就对与大乾王朝正式决裂的清凉府较为看重,所以,双方目前处于持续升温的蜜月期。
对于南疆的诸多势力而言,他们也都清楚的知晓,清凉府是龙首暗中培育,且准备深度合作的一股势力,而任也在南疆行走,也必然会使用千里绿营这一张极具分量的名片。
“此刻的时候不早了,大家又都赶了一天的路,这样吧,咱们暂作修整,明天一早,就赶往割袍乡,去寻找这个宋义。”任也稍作思考后,扭头便看向了小蝙蝠:“在去之前,你觉得有必要事先通知一下这位帮主嘛?”
“不需。”小蝙蝠摇头:“俺不知这宋义,藏匿在割袍乡何处,所以明日我们只需乔装打扮,疾驰赶路,待悄悄进了割袍乡后,在与秦大哥讲明来意便可。”
“好,那就这么办。”任也点头。
“此地不远处,有一间客栈,是我千里绿营好汉长聚之所,我们今夜在哪里休息便可。”小蝙蝠补充了一句。
老刘听到这话,暗自咂舌道:“兄弟,这千里绿营的地盘中,是不是连旱厕都是自己人开的啊?!你们这也太恐怖了……几乎全行业,全覆盖啊,到处都是自家产业。”
“边疆之地,过于贫瘠,俺们这些穷人,只有抱团才能活下去。”小蝙蝠无奈一笑:“如若有的选,谁又愿意啸聚山林,打家劫舍,整日干一些搏命的差事?”
“不多说了,回头私下聊一聊,我带资加入你们千里绿营一事。”老刘虽然嘴上在扯淡,但也足以表明心理的震惊和嫉妒,他不知道南疆其它地区是怎么样的,只单论这绿营在千里之地的统治力,那确实担得起草头王三字。
帝国目前是吹牛逼,但人家是真牛逼。
旁边,任也瞧了一眼悬挂在地窖中的四具尸体,轻声说道:“看在孩子和女人的面子上,我们草草的把他们掩埋一下吧。”
从个人情感上来讲,哪怕张长寿是被逼无奈,才做下此事的,那对怀王而言,也恨不得把他五马分尸。
更何况,他还是因为贪财……
不过当众人看到那两具弱小的尸体,就悬挂在这阴冷潮湿的地窖中,又不忍心他们被老鼠和鸟兽啃食。
片刻后,众人稍稍展现神异,砸塌了地窖,将一家四口草草掩埋。
老刘运用星源推土时,很真实的感慨道:“狗日的,你让一府之地都感染了瘟疫,老子还要跑这么远给你全家收尸!唉,老子这全身上下,果然只有几把是硬的,剩下地方全是软的……!”
……
半个时辰后,众人赶到落脚的客栈。
由于房间较为稀少,所以小蝙蝠只能和三位径山好汉,挤在了一间不大的下等房中。
简单洗漱后,四人便吹灭了挑灯,各自躺在床上,开始酝酿睡意。
此处位于山野林间,室外尽是秋风肆虐,吹的木窗叮当作响。
小蝙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挪动着身子,久久不能入睡。
“把……把头,是……是不是感到差些什么?”就在这时,旁边的床上传来了询问之声,且听着有些结巴。
出言询问这人,就叫小结巴,也跟随小蝙蝠有些年头了。
“狗日的,俺这吃夜食的毛病,就是让你养出来的。”小蝙蝠笑骂了一句。
“扑棱!”
小结巴猛然坐起了身,笑嘻嘻的问道:“那我去灶房看看?”
“今日人多,灶房内肯定有餐食。”另外一名兄弟,躺在北侧的床上,言之凿凿的插了一句。
“小结巴,老规矩,你去拿餐食,我去找酒。”第四位兄弟开口:“这卢掌柜抠门的很,但我知道他的酒窖在哪儿,我去偷几坛。”
小蝙蝠听到三位兄弟开口,也只能坐起身,并习惯性得扣着臭脚丫子:“那俺去茅房,腾腾肚子。”
“走,速速搞起,明日还要和二爷办要紧的事。咱们吃些酒肉,便要早早休息。”身材瞧着较为壮硕的赤脸汉子,直披了一件单薄的外衣,便跑出去偷酒了。
四位兄弟在径山中,一块生活多年,彼此都养成了默契,有人去偷餐食;有人去偷酒;还有点亮挑灯,收拾着破旧的木桌。
而身为大哥的小蝙蝠,则是什么都不用干,只去茅厕拉屎,腾腾肚子。
对于这些上山落匪的江湖草莽而言,生活究竟是什么?
生活就是有酒有肉,快活每一天,想吃就吃,想喝就喝,完全没有任何精神内耗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