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坷被三奎推了一把,可他还是反应过来顺势一转又挡在三奎身前,几支弩箭飞来,砰砰砰的击中叶无坷胸口,连续重击之下,叶无坷向后仰倒。
此时众人尽皆力竭,被围困之中似乎再难脱身了。
可是没有一个人后悔,为了救同胞而有所牺牲是不该被计较得失的事,这是每一个大宁的军人,乃至于每一个大宁百姓都在二十年来自然而然就凝聚起来的信念。
他们逐渐靠拢,背靠背的形成防御。
从大宁到疏勒,再从疏勒到黑武边关。
千里,无畏。
重伤之下的赤缪却还有力气,他不可能放走杀死世子的叶无坷。
阔可敌厥鹿不仅仅是武沛亲王的独子,是被黑武汗皇誉为未来家族柱石的天才,也是他的弟子,是他倾尽心血教了十年的弟子。
虽然阔可敌厥鹿因为太过聪明反而不喜欢专心习武,这一点让赤缪有些气愤,可弟子就是弟子,十年感情又怎么可能不浓烈。
就算是他死了,也要把那个杀死世子的宁人碎尸万段。
艰难的俯身将落地的阔刀捡起来,赤缪忍着剧痛一步一步的走向叶无坷,厮杀之中的众人全都看到了,也全都在拼了性命的往叶无坷这边汇合。
可黑武人数百边军围攻之下,他们又怎么可能轻易脱身。
三奎抹了抹嘴角的血,眼看着那把阔刀落下的时候他发力往前一扑,用肩膀撞在赤缪胸膛上,然后他才注意到赤缪胸口还有半截剑锋露着。
那是之前叶扶摇一剑从赤缪背后刺穿留下的承天剑!
三奎不顾断指的危险,想要攥着那把剑往下拉,可后背被赤缪一把攥住后扔了出去,这个一路从无事村到长安,再从长安到黑武边关的年轻人,眼神里也出现了一抹无力。
他从无事村一路打听着到了长安,问长安村怎么走,离开大宁之后又一路打听着往北,问疏勒村怎么走,得知叶无坷追杀黑武人进了荒漠,他又一路打听着黑武村怎么走。
终于赶上了,却好像,无能为力。
现在他也终于明白了,村子外边竟然有那么可怕的对手。
嘶吼着的赤缪一刀朝着叶无坷斩落,三奎咬着牙起身想用自己的身体去替叶无坷挡住。
那年,趁着村子里人少,一群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乱匪闯进无事村,抢走了不少女人和孩子,是姜头的父亲一人一刀杀进深山老林,将所有人都救了回来。
那天三奎就在其中,他亲眼看到了姜头的爹身上插着箭和乱匪厮杀的样子。
也是从那天开始,奎爹奎娘告诉他,他这条命是叶家的!陈家的人,命都是叶家的。
他死可以,姜头不能死,蒜头不能死。
他扑过来的时候那一刀已经落下,他无法扑开叶无坷,只能用自己的身躯替叶无坷去挡那一刀,他也知道自己的身躯不可能挡得住那一刀,但他没有别的选择,再来一万次也没有别的选择,若姜头必须死,那他也要死在姜头之前。
这一刀,势必会将两人同时斩开。
叶扶摇的喊声,苗新秀的喊声,那么多人的惊呼声,都在不远处响起。
可也压不住那一槊破空的铮鸣。
那是一杆漂亮的让人只要看了就挪不开视线的大槊,光是槊锋就有近三尺长,明亮如水,冷寒如冰,就在叶无坷的眼前过去,然后又在他眼前擦出一串火花,将那柄落下的阔刀直接挑飞出去。
少年将军纵马而来,手中的大槊挑飞阔刀之后又横着一扫,在扫的同时槊锋旋转,以宽面将叶无坷和三奎都扫到一边去了。
下一息,那大槊再次扬起,在赤缪的咽喉上一戳而过。
再下一息,那槊锋挑着承天剑从赤缪的身躯之中抽离出来。
少年将军回马将大槊往回一拉顺势挂回马鞍一侧,左手伸出来正好将承天剑接着。
至少上千大宁骑兵呼啸而来。
这些骑兵显然和本就已可称之为大宁精锐的边军还不一样,每个人都极壮硕,冲锋之际并无呐喊之声,沉默的像是一群杀神降临人间。
一个冲锋就将黑武边军击溃。
但这支骑兵没有继续追杀黑武人,而是形成队列将所有宁人都救了回来,他们压着后阵缓缓回撤,将众人护在身后。
少年将军俯身看向叶无坷:“叶无坷,我们见过一次。”
叶无坷的脑海里,瞬间就出现了那天鹰嘴峡里的厮杀,就是这个少年将军,以一杆大槊好像杀穿了鹰嘴峡也好像杀穿了整个人间。
“今日之事。”
少年将军朝着黑武人那边大声喊道:“无论起因如何,大宁边军接了,若要厮杀,你们集齐了大军之后,我就在边关等着。”
说完后他看了看地上那两具尸体,一具是黑武世子阔可敌厥鹿的,一个是被他刺死的黑武巨人赤缪。
“走。”
他俯身伸手把叶无坷拉起来:“你是二十年来第二个穿着军服杀到黑武边关外的人,很了不起。”
叶无坷看向他,少年将军微微点头:“第一个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