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大的计划,说停就停?”
薛布衣的脸色已经有些淡淡的发白。
“用申屠衍笙的身份来引廷尉府攻击徐公呢?”
“用叶无坷的身份做杀招来摧毁陛下亲手塑造出来的英雄呢?”
他接连发问:“我呕心沥血想出来的计划,就这样随随便便的停了?”
老者也板起脸:“你是不是忘了你什么身份?你以为徐公给你一个谋划的机会,你就是那个可以做主的人了?我是徐府的一介奴才,你是奴才的儿子,立国之前我就跟着徐公,徐公做豫州府治的时候你在徐府出生,你从根骨里就是徐公家奴,徐公给你些体面你就忘了自己是家奴的事实?”
薛布衣沉默不语。
“让你停你最好马上就停。”
老者道:“把接下来要做的事那些已经提起来的线,断了。”
薛布衣点了点头:“只有四个小卒,断了就断了。”
老者道:“五个。”
薛布衣猛然抬头:“褚露薇也要死?”
老者嗯了一声:“徐公说断开的时候,你最好不要忘了什么是断开。”
说到这他起身道:“你尽快准备一下去西疆的事,你该庆幸自己不是徐公能随意放弃的人,断开别人的时候你要是优柔寡断,那离断开你的时候就不远了。”
薛布衣沉默下来。
老者走到门口又止步,缓了缓语气:“徐公经历过多少事?谋划过多少事?他可治天下,而你连天下有多大天下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从兖州到冀州再到豫州再到杭城到蜀中,徐公走遍了大半个中原,他眼中的天下是真正看过的,而你认为的天下只是你认为的。”
薛布衣还是没有回应。
老者轻叹一声。
“我知道你想为徐公谋大事,那件有史以来都不曾有谁敢想的事,往后推几百年几千年,也未必有人敢想的事。”
他转身看向儿子:“三年前,你对徐公说应该把皇权放在笼子里圈着,放在宝座上,放在祭台上,放在万民心中,但就是不能放在权力上,皇权不收敛不受控那中原就不可能长盛不衰,那天,徐公看你的时候眼神亮的像是夜空里的星星。”
“你也看到了徐公的眼神,你很喜悦,你觉得你机会要来了,可我很害怕,我知道为徐公谋大事会有多艰难,又有多少人被徐公不得不放弃断开......”
“陛下想改制内阁,是要把专权的宰相变成历史,徐公也想改制内阁,他是想把皇权独断变成历史,你为之痴迷,可我从始至终都明白这是以卵击石,是不归路。”
薛布衣大声说道:“这种事并不是我最早想出来的,如果楚时候这样做了那楚就不会灭亡。”
老者看着他说道:“楚汇成帝准备让宰相李辅国代行皇权的事也就你当成是天下必趋之大势!若没有这件事楚才会多残喘几年!”
薛布衣怒道:“你不懂!”
老者道:“我不懂?你认为我读书不如你多就不如你?楚国死了多少人我看过,你看过吗?”
薛布衣道:“你心中并不支持徐公。”
老者微微摇头:“我支持,但我亦知徐公必败。”
薛布衣脸色一变,然后低下头不再说话。
老者道:“我还是那句话,我是徐公家奴,徐公做什么我都必须支持,以死支持......你也一样,但你要做的不是你把这些事当成自己的事去办,是按照徐公的意思去办。”
他缓了缓后说道:“如果徐公辅佐的是楚汇成帝,那徐公大事必成,可徐公要面对的是当今陛下......陛下不是楚汇成帝。”
说完后大步而行。
未央宫。
皇帝看着叶无坷那张因为震惊而有些扭曲的脸就忍不住笑了,在此之前那个臭小子应该还以为他是书院的副院长呢。
不是叶无坷不聪明,而是叶无坷不认为在那个时候他会得皇帝亲自召见。
“你在想什么?”
皇帝李叱缓步从书桌后边走出来,把桌子上放着的一个盒子递给叶无坷。
叶无坷下意识的双手接过来,低头看了看。
皇帝说:“打开看看。”
叶无坷将盒子打开,里边竟是满满一盒子高粱饴。
“奇怪吗?”
皇帝问。
叶无坷点了点头。
皇帝道:“皇后亲手做的,小橘子提过两次之后皇后就试着做,现在总算成了样子,你应该不知道朕与皇后在年少时赚到的第一笔银子就是做糖卖糖。”
他又问:“告诉朕,在看到朕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叶无坷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皇帝笑道:“朕是大宁皇帝,你们还说朕是天下共主,朕的胸襟容得下你这少年真心直言,但说无妨。”
叶无坷:“陛下怎么能......不要脸?”
要是换做任何一位帝王,因为这三个字就能下旨杀人。
可咱大宁的皇帝陛下却哈哈大笑起来:“你觉得大宁江山是怎么来的?朕靠的就是这般本事才筹建出第一支宁军。”
皇帝指了指那盒子:“尝尝皇后的手艺比你的如何?特意为你准备的。”
叶无坷微微颤抖着手剥开一块放进嘴里,眼睛已微微湿润。
皇帝:“十两一块。”
眼睛更湿润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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