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省并不意味着对自己一位的贬低挑错,在这个自省的过程中,沈哲子同样发现他的优点,那就是谨守初心,矢志不改,并没有要与这个世道同流合污的改变。他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所思所想都悖离于这个时代的主流,一旦他的言行被人群放大凸显,那么就必然会对时代主流产生冲击!
所以都中这一场变故,看似突然,让人猝不及防,但其实是有其必然性。是沈哲子作为一个外来介入者,对世道产生深刻的影响,必然会出现的事情。如果没有这种情况发生,那么对沈哲子而言,他针对世道所作出的努力都是无用,将是更大的悲哀!
牛渚至于建康,沿途顺流而下,眼下虽然不是汛期,但在人力风力的集合下,沈哲子还是在一日之内赶回了建康城西。
他并没有急着返城,而是先到了石头城,了解一下事态最新的发展。
石头城这里,沈家一众门生早在任球带领下等候多时,一待沈哲子抵达,即刻便开始汇报事态最新的发展情况。
“前日骚乱发生时,郡府即刻出动,一众与事者俱都监押。而后宿卫前往要人,却被州府抢先一步。昨日犯事为首二十余人等,已经被州府转送廷尉,余者眼下仍被监在州城。另外州府又有悬榜,满城搜捕在逃者。”
任球快速将最新的情况汇报一遍,同时将参与此事的人员名单一并奉上。
沈哲子听到这里,眉头已经紧皱起来。他自己不是什么心迹磊落者,凡事也都惯于往偏阴谋的方向去考虑。州府如此迅捷的反应,让他嗅出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这莫非是报仇不隔夜?
“那些浪荡子,一个个不事实务,最好夸夸其谈,穷生争端,出事是早晚的事情。”
沈牧并没有随队前往历阳,归都后便直接前往石头城担任副守,这会儿在席中忿忿说道。不过也并非一味的抱怨,忿言之后便皱眉道:“不过那些犯事者近半都是我家宾客,今次所执又是我家之论,实在不能冷视不见。哲子,要不要即刻集众归都?我家前次不惧王门,如今又有何惧!”
听到沈牧这话,沈哲子当即抬手一摆,沉声道:“不可,时势不同,不能作同一应对。府内府外,一应如常,不要有什么过激举动。”
任球也在一边说道:“温公今早传信至府内,也是同嘱,并着我转告郎主,归来后不必急于入都,且先居外暂观。”
沈哲子闻言后心中不免一暖,温峤传信虽止寥寥几句,但这当中所蕴含的关怀和情谊却是不浅。眼下这个局面极似有人暗中促成,假使他一时不明,要以领袖姿态急吼吼的冲入进去,可能就是一脚踏入泥沼里。
接下来,沈哲子才又拿起那份名单来,匆匆一览,心情也转为沉重。长长的名单,两排分列,首先入目的便是十几个朱笔标注的名字,都是死在这场斗殴中的世家子。当场打死了九人,其后又有六人伤重不治,南北人家俱有。
单从阵亡名单来看,沈园那群愤青们战斗力还是挺强的,仅仅只损了两人,都是伤重不治,没有死在当场。一个是吴郡顾荣的从孙,一个是江夏李充的族弟,俱是早先便在摘星楼内分外活跃的年轻人。
至于对方被打死的人,既有泰山羊氏这样的高门族人,也有郡望不著的次等人家。亡者身份或是无关紧要,数量却是触目惊心。要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兵匪乱事,仅仅只是年轻人的打闹,而且就发生在都内秦淮河畔的闹市区!
这是要有多大的仇怨,才能下此狠手?想想就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至于被捕的人中,沈园这边那个因其父而暴得大名的江虨自然首当其冲,接下来一连串的名字都是往常多有混迹在沈园者,当然也不乏沈哲子较为陌生者,大概是这段时间又发展出的新成员,又或这些人叫上的亲友团。
至于州府公布的在逃名单,首先第一个便让沈哲子眸子蓦地一凝:琅琊刘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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