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沈哲子之所以动念要写《梁祝》故事,还是因为前段时间动念要搞一些文艺创作来传达一些价值观。而要搞这一类的文艺创作,自然免不了要有所借鉴。而沈哲子能够想到的一位大神级人物,便是时下在台城担任闲职的干宝。
干宝这个人,在时下而言本身不预名流,但是在后世的名气却远比时下许多名士要大得多。
中兴之初,此人因为学识渊博、屡有著述而被王导召来担任史官,为中朝修史。但是因为时局动荡不宁,加上干宝归乡服孝,这个修史的工作也是断断续续,到现在已经完全停止了下来。
复官之后,干宝便在台城担任一个闲职,并没有什么具体的任事,也算是享受国务津贴的一个博学之士。
前几日,沈哲子还专门派人去拜访干宝,求来了几卷《搜神记》,作为自己艺术创作的一个源泉。但没想到刚刚书成一篇,便惨被兴男公主这个见不得伤情凄凉的小娘子扼杀创作力。
《梁祝》这一篇故事,沈哲子当然不会改,书成之后他还美滋滋的打算让人抄录一篇给干宝送去,教一教这位大神艺术创作应该怎么来。与此同时,他也在考虑该用什么样的形式将这个故事给演出来。
时下的观赏戏剧,并不独只有歌舞,比较奢华的像是沈哲子前几日在沈园观赏的鱼龙曼延,另有借助木偶道具的傀儡戏,还有历史更悠久的俳优侏儒上演的滑稽戏。
比较近的还有庶民所乐的参军戏,表演形式比较简单,一人扮演参军,乃是一个贪鄙无耻之人,在台上扮演一个丑角,另一个人则扮演苍鹘,负责戏耍玩弄参军,也是滑稽取乐为主。这种戏在吴中倒不多见,沈哲子只是在京口曾经见闹市中有人演过,算是已经有了善恶区别的角色扮演。
这些事情对世风有所导向,那也是潜移默化,沈哲子的精力自然不可能放在这里。而且过段时间他就要搬去台城,更没有时间做这些闲戏,不过他家里也有闲人啊。正好近来南苑也重建无望,此事交给公主去做最好。这女郎如果能编排出一些士庶共赏同乐的戏剧,未来的艺术史上也能占据一席之地。
小侍女瓜儿很快就返回来,因为来回的跑动,娇俏小脸上泛起一丝迷人的潮红,她将纸笔摆在案上,亮晶晶的眸子望望沈哲子,又望望兴男公主,虽然没有说话,但那意思显然是想要公主赶紧催促郎君修改那个悲剧结局。
兴男公主呵呵一笑,坐在书案对面,拿着沈哲子手稿拍案道:“你就这么写……”
说着,她便将自己所设想的结局道出来,大意就是会稽有山民作乱,作为县令的梁山伯领兵平叛,创建大功,被封为侯。而那个破坏佳偶的马家,则死在了山民作乱之中。最后梁山伯功成名就,赢娶了祝英台云云……
听到公主得意洋洋的叙述她的美好故事,沈哲子已经忍不住不屑的撇撇嘴巴,观人所想大概能体会到其人雅趣如何。兴男公主这一修改,一个流传千古魅力不减的爱情故事,马上就有了那种腐朽不堪的三俗味道,韵味全失!
于是,沈哲子便对将这个文艺创作的重任交给公主,心内有了迟疑。这女郎趣味庸俗得很,一点都不具备文青多愁善感的情怀。不过这么鄙视公主的时候,他却忘了公主之所以有如今的品味,那也大半都是他的引导之功。他的品味大概也只能调教出这种档次的趣味,所以大多数时候,人还是患不自知啊!
但改或不改那还另说,关键公主这个常识错误,沈哲子接受不了。
“平剿山民作乱,就能爵封二等侯?那梁山伯杀了多少人啊?会稽山民还能剩下几人?”
沈哲子叹息着问了一声,他也是旧勋卓著,乃至于平叛首功,不过只是封了一个二等开国侯,这已经是主角待遇了,那梁山伯剿灭区区一点山贼居然就要爵封二等,他这个主角都看不过眼啊!
若以军功而论,最起码也要是过万的斩首。为了两人团聚,却让万人赴死,兴男公主这个三观很有问题啊!
“你都说了这是假的,不过是闲来消遣,自然要图一个爽快!寻常游戏之作,谁要看你旧勋作比!人世已经伤情,谁又乐意看这凄冷故事!”
兴男公主振振有词,略一转眸后便放低了语调说道:“就是二等侯,你就写乌江侯……”
沈哲子放下笔,意味深长的望着兴男公主。
兴男公主被他望得颇感不自在,左顾右盼,片刻后渐有恼羞成怒,一拍书案愤然而起:“我又不是一个庭中丑恶妇人,难道就不能自比一次娇俏可亲的祝家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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