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王家已经不再是南渡之初那种“王与马共天下”,实力强到让人感到绝望的程度,今次的平叛外强中干的本质暴露无遗。如果没有了王导苦苦维持,即刻就会分崩离析。
已经到了这一步,沈哲子面对王家怎么可能还会过分软弱,牵涉各方、与大局相关的必要妥协还需要,但若只牵涉到琅琊王氏,乃至于其背后的青徐侨门,沈哲子都已经有了底气去碰一碰。换言之,如果你对时局没有用处,那么除掉你对时局也不会有害处!
庾怿的临时官署外是一条长长的回廊,穿过一汪小湖,平时是禁止人随意出入的。在庾翼的亲自陪同下,沈哲子穿过回廊,远远便看到回廊对面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有人走出了护军官署!”
“快看一看那是不是沈驸马?”
回廊尽头在兵士把守的警戒线外,此时已经站满了路人,这些人皆衣冠楚楚,望去便觉气度俨然。可是这会儿,一个个都伸长了脑袋,翘首望向黑洞洞的回廊,有的甚至已经不顾兵士的阻拦踏上回廊,想要第一时间迎上他们翘首以待的那个人。
当沈哲子进入砚山庄园,他回来的消息便以庄园为中心,快速传遍了整个京口。继而许多人便闻讯赶来,可惜沈哲子已经进了临时的护军府,让这些人扑了个空。
随着时间的推移,早先赶来的人没有离开,后续者却源源不断加入其中。到了现在,除了实在抽不开身者,整个京口几乎有一半有头有脸者都聚集在了此地!
走到距离回廊尽头还有几丈远的位置,沈哲子便看到一道人影匆匆迎上来,行到近处便弯腰施礼,语气中透出浓浓的欢欣:“郎君终于回来啦!”
听到这声音,沈哲子才知来者乃是他的亲随刘长。刘长这家伙虽有忠心,武勇却逊,带上战场也派不上什么用处。所以沈哲子早先率军赶赴大业关时,索性便将其留了下来。刘长这家伙这些年都跟在自己身边,眼界开阔心思活泛,有他留下来听用做事,沈哲子也能放心些。
“我又不是远去万里,回来又有什么稀奇。”
沈哲子笑斥一声,他与刘长相处的日子比家人还要多一些,抛开主仆的名分,更有种近似家人的情谊。待到刘长起身站在他身侧,沈哲子转头对庾翼笑道:“不劳小舅远送,待到明日再请小舅闲叙。”
见到沈家人已经迎上来,庾翼便也停住了脚步。说实话,他倒希望能跟沈哲子秉烛夜谈,关于他未来的安排总算有了定数,还要向沈哲子请教一下大业关种种。但他也知沈哲子离开数月,归来后肯定与家人有许多别情要叙,自己实在不便跟过去扰人兴致。若真因此得罪了他那个外甥女,对庾翼而言也是一桩麻烦。
彼此别过,沈哲子举步往前走,刘长却疾行一步拉了拉沈哲子衣袖,苦着脸说道:“眼下却是不便出去,还请郎君稍待片刻。”
沈哲子听到这话不免微微一愣,继而脸色便隐有异变:“莫非家中出了什么事?”
“家中倒是无事,只不过郎君眼下前行也归不了家。外间那些人可都是等着拜见郎君,仆下先前挤入近来还是多劳军士帮忙。”
刘长语气虽然无奈,但眉梢却已扬起,早先他挤入进来时便看到外间那许多人,其中不乏先时还要郎君前往拜见者,如今却是亲自等候在外而不得见,可见他家郎君确是今非昔比。
沈哲子听到这话,不免哑然失笑。后方的庾翼听到这话后再行上来,不乏羡慕的打趣笑道:“看来大名也非常人能享,维周破阵斩酋都是寻常,眼下却是有家难归。”
沈哲子哈哈一笑,心中倒也生出几分得意。但他也没有就此忘形,那么多人闻讯赶来迎接他,除了他本身的功业盛名之外,大概也不乏想要第一时间打听一下建康方面的形势。
不过在得意之后,沈哲子不免有些苦恼,眼见前方灯火下那黑压压人群,可以想见自己一旦往前必然要陷入人民群众的海洋中,只怕今晚都难脱身。可是跟这些人虚与委蛇又有什么乐趣可言,他家还有娇娘子、俏侍女等着一慰别情呢!眼见那些人群短时间没有散开的迹象,而且似乎还越聚越多,沈哲子渐渐体会到看杀卫玠是怎样一种体验。
正踌躇之际,沈哲子他们突然听到前方人群突然响起极大喧哗声,继而便有许多人似乎受到惊扰,纷纷大叫着往别处躲避。过不多久,被驱散的人群后便驶出一驾华美牛车,数名手持兵戈的壮士一边簇拥着牛车前行,一边高喊道:“长公主殿下迎接驸马归府,刀剑无眼,闲人回避!”
听到那吼声,沈哲子脸色顿时一黑。他是真的没想到,自己只是想回家而已,居然都要舞刀弄枪的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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