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阳起兵至今便长驱直入,未遇一败,几乎已经树立起战无不胜的形象。然而在这样一个态势下,却遭到迎头痛击,惨败如此。而战胜那些历阳百战悍卒的,竟然仅仅只是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并一群素来被人看轻的吴中士卒!这样的事情,让人如何能轻易置信!
“大业方杜道晖杜参军正在行台,等待护军召见问询。”
听到褚季野的回答,庾怿便持着那战报匆匆往外行,待见到褚季野还神色尴尬站在远处,这才发现自己衣装实在有碍观瞻,不免哑然失笑,连连摆手道:“大喜忘形,大喜忘形,实在让季野见笑了。”
他本就不是什么修养深厚的名士,也并不强求在人前保持什么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静气。今次执掌行台也是因为实在没有办法,为合家性命计不得不赶鸭子上架。察觉到失态后便洒然一笑,匆匆行回房中穿上木屐,披着一件氅衣便又疾步行出去见杜赫。
当由杜赫口中听到详细的战斗过程,庾怿才终于确信手中这一份战报确确实实是真的。而且杜赫只是先行一步回京口报捷,稍后大业关负责押运缴获并斩首的队伍就会到达。
哪怕没有亲眼所见,但光听杜赫的描述,庾怿闭目略一思忖,也知这一场战斗得胜的不容易。他已经兴奋得坐不住,站起来绕着座席徘徊,口中不断喃喃道:“维周,哈!这郎君真是、真是惯会给人惊喜!哈哈,少年假节,首战大捷,沈士居这是积几世福荫,竟然生此麟儿!”
此时在庾怿心目中,对沈哲子如何声誉都不为过,早先京畿陷落,便多亏得沈哲子敏察将皇太后和琅琊王抢救出都,才能在京口建起行台。如今更是一战击溃叛军东路,解决了京口周边的兵事威胁。
历阳兵少人所共知,遭受这一次损失后,哪怕仍不放弃京口方向,也要经过很长时间的调度安排,才能再抽调出足够的人手来东进。可是如今各方早已达成举兵讨逆的共识,岂会再给他从容布置的机会!
杜赫与褚季野在席中对望一眼,各自都是喜形于色。他们如今屁股已经牢牢坐在了沈家这一方,即便早先诸多运筹抢占了一个优势,但终究需要有相匹配的实力和战绩才能将这份优势巩固下来。
大业关之捷可谓破冰之战,不只让人认识到历阳叛军并非强大得不可战胜,更能对其他各方形成督促。小儿辈都能轻松破贼,那些所谓的国之干城、百战宿将又有什么理由避战!
良久之后,庾怿激动的心情才稍有平复,继而又坐回原位沉声道:“维周得此大捷,接下来还有什么计划?无论人力物力,行台统统满足!”
杜赫闻言后笑道:“小沈使君命职下禀告护军,**虽破,我军亦受创不轻,眼下并不宜贸然向京畿挺进。因而接下来会退至大业关修整旬日,待到西军挺进之后,使君将率部直趋曲阿,尚需行台提供辎重输送。”
“胜而不骄,稳重老成,维周器具已成啊!”
庾怿闻言后亦连连颔首,激动的心情稍稍冷却下来。这一场大捷虽然意义重大,但摆在具体的战局中,仍然只是一场局部的战斗,虽然让历阳叛军有所被动,但并不能说完全丧失优势。譬如眼下仍是危急的宣城战场,韩晃部已经扫荡宣城大半地域,只剩下桓彝在广德苦苦支撑。一旦广德城破,吴中将直接暴露在叛军刀锋之下,实在不容松懈。
又过一日,大业关献俘部队到达京口。这一场大捷,飞快的传遍大江南北!
这一天,京口几乎全城出动,运河两岸放眼望去尽是乌压压人群。原本停留在江面的舟船尽数被转到别处,献俘大船破开微波荡漾的江面,在万众瞩目当中缓缓驶向行台。仍然是甲衣森寒的东扬军,只是较之离去时,甲衣不再光鲜,壮士亦多被创伤,可是换来的却是整整一船的首级,还有众多神情灰败不堪的俘虏!
徐茂作为此战先锋冲阵战将,如今担任献俘主使,当大船徐徐停靠在岸时,早已经在岸上等候多时的庾怿等行台重臣们肃然上前施礼,大船上徐茂以降亦以军礼回之。继而两岸便爆发出山呼海啸一般的喝彩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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