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镇是座古镇。
一长溜街道两边的商铺,皆是低矮的土坯房屋。
唯有位于丁字型街口的一座房子采用了砖瓦结构。
它宽阔高大,傲然耸立,显得气度不凡。
商铺门头上是一方泥塑雕牌。
上面有着精心浇筑的卷草纹,拱形的上部又是一个平面,呈现着大大小小几朵莲花,只不过莲花的颜色早已不是纯洁的白色,而在风霜岁月的摧残下,蜕变成令人生畏的青冷色。
泥塑雕牌原本的淡金色彩,已经被风吹日晒侵蚀得看不出颜色了,只能依稀看得出‘长隆商号’四个大字。
商铺两侧分别有白灰粉刷的“保证供给”,“反战经济”字样。
足以说明这家商铺已经被改造成了供销社。
供销社的往往是镇上最热闹、最聚人气的地方。
门口的粗糙青石台早被鞋底子蹭得油光通亮。
今天正好是正集,供销社里头那简直就是摩肩擦踵、人山人海。
对于要进县城需要申请路条的小镇居民来说,供销社就是全世界最大的商场。
货架上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能看得人眼花缭乱,眼睛发痒,只怨口袋里钱少。
供销社有三个门市部,有七八个营业员。
营业员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这七八个人自然也就成了小镇上的明星人物。
其中最受欢迎的就是市部的售货员张思维。
小伙子长得人高马大,
大眼睛,高鼻梁,由于长期不干农活不下海打鱼,皮肤也比当地人白皙。
这俊俏摸样,惹得镇上的小姑娘有事没事就爱来副食门市部闲逛,进去了要这要那,就是不下手买。
张思维脾气很好,业务能力也很强。
跟那些敢拿鱼叉潜入海里叉鱼的小姑娘闲扯着,还不耽误手头上的工作。
这不,供销社里进来五六个大娘,来了就要买酒。
张思维接过泛着鱼腥味的钞票,扔进钱箱子里。
顺手抄起摆在柜台上的搪瓷缸子,掀开酒坛的软木裹着红绸子的盖子,盖子一揭,满屋生香。
他手起酒落,五六个搪瓷缸里瞬间盛满。
“大娘,您们的半斤散酒,请拿好了。”张思维将搪瓷缸子一一递给那些大娘。
几位大娘靠墙脚圪蹴一排,当场叮叮当当地推杯换盏,一袋烟的功夫,几斤散酒喝下,几个人面红耳赤、东倒西歪地扶着墙出门而去。
张思维小心叮嘱她们路上要小心,这才回过头继续跟小姑娘们拉瓜。
只是他今天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眼睛不时偷瞄站在门口的一个高个男人。
高个男人身穿盐镇人常穿的皂蓝褂子,大拇脚指头从圆口布鞋里顶了出来,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当地人。
只是他的脸上并没有海风侵蚀的痕迹,胸膛也没有像一般渔民那样泛红。
张思维看了两眼,嘴角隐晦的勾了勾,就再也没有关心那人,继续跟小姑娘聊最近海面上的情况。
“思维哥,你听说了吗,造船厂那边最近经常传来奇怪的动静,我跟阿爸打渔的时候,被吓了一跳。”小姑娘眼冒金星。
“是吗?可能是你听错了,造船厂早就破败了,不可能开工。”张思维看似一点都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