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头上。
“张师傅,辛苦了!”
李爱国接过本子检查一遍。
看到气压表的升压有点慢,却也在合理范围之内,行车时间到了,便带着刘清泉和老郑上了火车。
炉膛内的火苗攒动,司机楼内很热呼,跟开了暖风机差不多。
李爱国将帽子摘掉,挂在侧面挂钩上。
拉响喇叭,接了调度单子,开着火车头来到了京城站。
乘务组今天的工作也很繁忙。
白车长和张雅芝他们除了要招呼乘客们上车,还得给车厢做保温措施。
忙碌一阵子,火车正点出发。
最开始李爱国还没觉得。
列车刚驶出京城,进入了慢上坡路段,就感觉有点不对劲。
气压表上显示的气压一直升不上来。
列车是靠蒸汽驱动的,气压不够,就跟油车没油,电车没电差不多。
“老刘,你也去帮老郑添煤。”
李爱国盯着气压表,当机立断下达了命令。
刘清泉本来还有些不以为然。
131次列车是载客列车,不是运货列车,一般不会出现动力不足的情况。
出于对李爱国的信任,还是站起身来到了老郑身旁。
填煤也是个技术活。
锅炉燃煤室炉门的开合,也是利用气缸风力推动鞲鞴。
开炉门,填煤,关炉门,辍煤,再开炉门,填煤.这些往复的动作必须一气呵成。
刘清泉是老副司机了,也是半个司炉工。
在炉门张开的一瞬间,歘的一声,将一大锹煤湿漉漉的煤,洒进了炉膛里面。
刚铲了一铲子煤,他就觉得不对劲。
“李司机,炉膛里有焦疙瘩。”
李爱国心中一凛,大声吼道:“赶紧清理!老郑,上钩子!”
焦疙瘩是煤炭没有完全燃烧的产物。
有这玩意压着底火,炉膛内的火肯定不会旺。
老郑找来一根五米多长的钩子,跟刘清泉相互配合,花了好大一会功夫,才算是将焦疙瘩扒拉了出来。
哐。
掉在地面铁板上,李爱国瞅了一眼,足有人头那么大个,躺在地板上冒着灰烟。
随后,刘清泉和老郑又从炉膛内扒拉出五个焦疙瘩。
摆成一排溜,个个冒着熏人的焦炭味道。
刘清泉骂骂咧咧:“咱们是客运列车啊,上煤组的那帮家伙,怎么整这些劣质煤坑人。”
“不一定是劣质煤的原因。”
李爱国总觉得不对劲,只是这会想不明白,只能让刘清泉注意炉膛,要是遇到焦疙瘩,第一时间扒拉出来。
等火车头回到机务段,送到整备车间,让专业师傅检修一遍。
在随后的行车过程中,因为炉膛内的火一直烧不旺。李爱国不得不把汽门开大一点。
刘清泉和老郑两人忙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总算是稳住了汽压表指针不断下降的趋势,勉强将汽压稳定到14千帕。
当然,李爱国身为老司机还有几个招数可以用,
比如启动自动加煤机和借水。
只不过这两个办法都有弊端,所以只能让刘清泉和老郑辛苦一点了。
131列车此时冒着浓浓的黑烟、喘着粗气、慢吞吞地行进,就像是一头没有填饱肚子的老黄牛。
不过好在没有晚点,准点抵达了津城。
李爱国在交班的时候,把炉膛的问题反映给了正班司机曹文直。
“害,每年的冬运是铁路运输工作最为艰难的时期,你小子是今年才成为火车司机的,不清楚以前的事儿。”
“咱们这帮跑客运的还算好一点,货运车间那些火车司机们更加辛苦了。”
曹文直从兜里摸出根烟点上。
浓郁的烟雾也无法掩盖其愁苦的面容。
李爱国还想请教两句,见发车时间已经到了,只能将疑惑按压在心中,转身回了宿营车。
躺在卧铺上,李爱国开始思索炉膛的问题。
以前每到冬季行车,李父都会比以前更加紧张。
每次行车前都会叮嘱好李爱国一些他一旦回不来的事儿,像是做好了一去不复返的准备。
在冬季行车,有这么危险吗?
此时此刻。
一辆满载原木的货运列车沿着铁道线,冒着滚滚黑烟,朝着京城方向驶来。
雪花打落在乌黑前进火车头上,片刻化为白色蒸汽,无法遮掩那块淡黄色的铭牌。
上面的编号是X4832,说明这是一辆来自京城铁路局管内的货运列车。
管内货运列车一般负责从远方往京城运送物资,都是长途货运列车。
火车头内。
货运火车司机冯正德揉了揉红肿的双眼,打着哈欠朝着旁边喊道:“张副司机,整点提神的玩意。”
负责瞭望的张副司机从车窗外缩回脑袋。
他拍去狗皮帽上的雪花冰碴子,站起身从帆布兜里摸出一个纸包。
打开纸包,里面是十几根红干辣椒。
“老冯,要不我替你一会,你已经十几个小时没睡觉了,这样下去会扛不住的。”
张副司机说着话,捏了一根红干辣椒递给冯正德。
X4832是一辆专门运输原木的货运列车,往返于大兴安岭的深山伐木站和京城之间,每次行程需要两三天的时间。
一般来说,这种长途货运列车需要两个司机组。
只不过马上要入冬了,为了运输过冬物资,大量运货列车被派遣出去,京城机务段内火车司机匮乏。
所以只派了他们一个包乘组负责运输任务。
好在张副司机也能顶班。
行走在山区蜿蜒起伏的线路时,由正司机老冯负责。
等到了平缓路段,由张副司机顶班,倒也能坚持下来。
冯正德接过辣椒,就那么直接填进嘴巴里干嚼。
辛辣的味道刺激味蕾,整个人精神了不少。
他吸溜着嘴说道:“没事儿,我还能坚持会,况且,我怎么感觉火车好像没劲啊。”
“不能够,别看咱这辆列车的车皮是解放前的,但是咱的前进型火车头却是新搞来的,比以前的老解放号有劲呢!”
张副司机扭头看看司炉工:“再说了,咱的小黄司炉可是段里最有劲的小伙子。是不是啊?小黄?”
火车跑不快,没有劲儿,最常背锅的人,就是司炉工。
小黄是个老实孩子,听到这话,感觉像是挨了鞭子。
他脱掉褂子,光着脊梁,甩开膀子大干起来。
歘--的一声。
把满满登登一大锹煤湿漉漉的煤,准确地甩进炉膛内.如此机械般的动作,短短一分钟,竟然往返重复了十几次。
要是131包乘组的老郑看到了,肯定得竖起大拇指称呼一句“好小伙子啊!”
可惜,并卵。
此时列车进入了了千分之十二的长大上坡道,车速瞬间降了下来,并且还有愈来愈慢的趋势。
冯正德是个老师傅了,经年累月在这条线上跑,可以说对线路比自家娘们还要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