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下车的时候,她已经来到了京郊木材厂。
张裁缝从帆布包中取出口罩戴好,又紧了紧衣领,装出散步的样子在周围晃了一圈。
看到一辆黑色小轿车停在街道对面的,张裁缝冲着小轿车点点头,然后才走到门岗室前。
“上班时间,非本厂工人,禁止入内。”保卫干事站起身揽住她。
张裁缝装出一脸焦急的样子:“同志,我是赵庆芳的家人,她家里出事儿了,麻烦您帮忙把她喊出来。”
赵庆芳是木材厂四车间的工人。
四车间主要生产装子弹所用的木箱子。
因为她怀孕了,所以车间主任特意安排从钉钉子的岗位上,调换来清理木板。
每天的工作就是用木刷子将从切片车间运来的木板刷干净,摆在旁边的筐子里,就可以了。
工作很轻松,所以赵庆芳一边刷着木板,一边同周围的工友扯着闲话。
“庆芳,你家行甲现在可是有本事了,过不了多久,说不定也能当工程师呐。”
“害,哪有可能,陈行甲肚子里有多少墨水,我能不知道?
倒是你,小王,我听说你最近相亲的那个小伙子,父母都是供销社的职工?
到时候你们结了婚,姐想买东西,你可得帮忙啊!”
“你就放心吧,就冲咱们这关系,就算是再紧俏的东西,我给你搞来。”
正闲扯着,车间办公室的人通知赵庆芳外面有人找。
“谁啊?”
“不清楚,是个女同志,说你家里出事儿了。”
听到这话,赵庆芳心中一跳,手里的木板子掉在地上,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旁边的女工有些担心:“赵姐,要不要我去通知你家行甲?”
“千万不要,行甲跟着那些工程师们在实验室里,轻易不能打扰。我还是先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儿!”
赵庆芳拦住女工,然后火急火燎的赶到了厂门口。
看到远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赵庆芳的步伐不由得又加快几分。
等她跑到张裁缝跟前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的。
张裁缝连忙上前搀着她的胳膊:“庆芳,你还怀着呢!千万别慌张。”
“张姨,我家出啥事儿了?”赵庆芳喘了口气,急不可待的问道。
“是你爹,刚才不是在忙活李司机交给他的那些缝纫活吗,突然晕倒在了缝纫机上。
我吓了一跳,连忙喊上隔壁的刘师傅,武裁缝他们,把你爹送到了医院里。”
张裁缝眯了眯眼睛,不急不慢的说道。
“啊!我爹晕倒了,还进了医院?”
别看赵庆芳平日里在陈家呜呜喳喳,却是个没主见的人。
陈方轩可是陈家的一颗大树,现在大树倒下了,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办才好。
看到赵庆芳急得眼泪豆子快掉下来了,嘴里嘟囔着要去通知陈行甲,张裁缝连忙拦着:“庆芳,医生说了,你爹问题不严重,只要休养一阵子就好了。”
“没事儿啊.”赵庆芳感觉到自己好像虚惊了一场,有些生气了:“张姨,那您大老远的跑来,是为了啥子,就是为了吓唬我吗?”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张裁缝板起脸训斥道:“我可是为了你好,你想啊,你爹生病了,你在得知消息后,放弃手头上的工作,赶到医院里伺候你爹。
任谁知道了这件事儿,都得竖起大拇指,称赞一声,这姑娘真孝顺!”
她压低声音:“行甲也是个孝顺孩子,以后是不是对你更好了?”
“对对对我都被急糊涂了。”赵庆芳感觉错怪了张裁缝,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张姨,真是对不住了。”
“害,张姨真拿你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了。”
“姨你对我真好。”
“不说这些了,咱们赶紧去医院看望你爹。”
赵庆芳正准备回厂里借一辆自行车,张裁缝拉住她:“我正好碰到侯家的白管家,他开了侯老爷子的汽车,咱们坐汽车去,多方便啊。”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
听说能坐小汽车,赵庆芳顿时来了兴趣。
她这辈子还没有坐过小汽车,以后回到车间里,能跟小姐妹们吹嘘一阵子了。
“这里掉头不方便,咱们到前面再上车,另外侯家的汽车也是公家的要是被人看到了,会被说闲话的。”
“对对对,张姨您考虑得实在是太周道了。”
陈方轩突然生病住院,再加上一心想着能够在陈行甲的面前表现一把,赵庆芳此时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片,压根就没有办法思考。
她任由张裁缝搀着,来到了前面一处偏僻的地方。
白管家早就等候已久,拉开车门,将赵庆芳请上车。
上了车之后,赵庆芳才发现张裁缝并没有上车,反而站在外面跟白管家嘀咕什么。
张裁缝的眼睛还不时的往这边看,好像是提到了她。
不知为何,张裁缝的眼神让赵庆芳感觉到一阵莫名的恐慌。
赵庆芳摇下车窗,朝着张裁缝说道:“张姨,你不陪我一块去吗?”
“不了,我还得回看着铺子。”张裁缝回了一句,扭头看向白管家:“老白,人我交给你了,不过你得按照咱们事先说好的,不能管伤害她。”
“啧啧,您倒是个菩萨心肠啊。要不是我知道,你这次回来是为了帮丈夫报仇,还以为你是哄孩子的呢!”白管家嘴角勾起一丝戏谑。
“早些年,我们干了太多造孽的的事儿了,再说了,你们只是想要玻璃钢的资料,没有必要害人命。”
“行嘞,只有你把资料交给我们,老爷自然不会为难这个蠢货。”
白管家想起对面这女人的身份,心中一阵唏嘘。
当年那么杀人不眨眼的人物,现在竟然也会为别人求情,简直是可笑。
只是他想起侯老爷的叮嘱,也不会跟她对着干。
另外,到时候人在他的手上,是杀是放,那还不是他说了算。
张裁缝走到车门前,朝着赵庆芳摆摆手:“庆芳,白管家是你爹的老朋友,你千万别慌张啊。”
“慌张.”赵庆芳就算是再愚钝,此时也察觉到了异常。
她刚想大叫,一张毛巾捂住了她的鼻子。
奇怪的味道窜进鼻孔里,下一秒赵庆芳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白管家拉开车门上了车,启动小轿车。
小轿车一溜烟的离开了,就像是从来没有来过。
张裁缝收回目光,转身回到木材厂门岗室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