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攒上三个月的钱,就能买下一套房子。
三个月一套房子.还是在京城三环以内,这在后世简直不可想象。
李爱国心中唏嘘一阵,穿好衣服离开了宿舍。
他之前跟刘国璋老师约好了,晚上要去刘家做客。
对于刘国璋老师,李爱国心中充满了钦佩。
毕竟在那个年代,敢于毫不犹豫的放弃高薪的工作,冒着生命危险,勇敢的投入时代洪流中。
要是意志不坚定的话,是没有办法做到的。
骑上双人自行车,趁着供销社天还没黑,李爱国买了两瓶老汾酒,又拐到糕点铺称了一盒糟糕。
刘国璋家位于五道营胡同。
这里保存了许多明清时期的建筑,街道狭窄古朴,店铺琳琅满目。
刘家是一处独家院落,看房子的样式应该是祖宅了。
敲开门。
开门的是一位身穿灰色中山装的中年女同志。
女同志留着干脆利落的齐耳短发。
她天庭饱满,眉毛紧蹙,鼻梁高挺,虽年过三十,依稀还是能看得年轻时,肯定是位大美女。
李爱国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在来之前就了解了刘家的情况。
这女人叫做方世兰。
出身有一些特殊,解放前是大资本家的女儿,因为追求先进,也进入了时代的洪流中。
在战斗中,同刘国璋结下了深厚情谊。
解放后。
因为方世兰的父亲有问题,曾有老领导劝说刘国璋另寻一位出身清白的女子。
刘国璋却一意孤行,坚持同方世兰结了婚,在成为一对神仙眷侣的同时,仕途也受到了影响。
要不然。
凭借刘国璋在解放前干的那些工作,现在也不至于被困在铁路局内。
“同志,你这是?”方世兰诧异。
李爱国笑笑:“方师母,我是刘老师的学生,跟刘老师约好了.”
“你就是那个火车司机学生啊,赶紧进来,刚才老刘还在念叨你来着。”
听到这话,方世兰顿时热情了起来,请李爱国进到了院子里。
院子内收拾得简朴而素雅,青砖曼地,墙角有一颗核桃树,屋檐下还摆放了几个花盆,里面的鲜花鲜艳绽放。
方世兰冲着堂屋里喊了一声:“老刘,爱国同志来了。”
这时刘国璋从堂屋里走出来。
他穿了一件棕色褂子老式睡衣,比在机务段的时候,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文尔雅。
李爱国笑着叫了一声老师。
“进屋说话。”刘国璋点点头,看了一眼李爱国手里拎的礼物,也没有说什么。
屋内的摆设要比大杂院住户家中好多了。
木质的软垫沙发,地面上铺的光滑水磨石,墙壁上挂有三四个镜框。
八斗柜子上摆着收音机,墙角有一台缝纫机,上面罩着绣有花边的白布。
刘国璋并没有停留,而是推开了隔壁房间。
房间内摆满书籍和一张书桌,看起来应该是书房。
李爱国换了拖鞋,跟了进去。
大大方方坐到了带有沙发垫的坐椅子上。
这玩意可真软和,就跟后世的乳胶垫子一样,要是有机会的话,自家也得搞一套。
刘国璋坐在书桌前,跟李爱国寒暄了两句,问了几句近况。
得知他今年才进入机务段,就拿到了铁路先进工作者的情况后,忍不住满意的点点头。
“机务段的情况我了解,能够从几十位火车司机中脱颖而出,不愧是我老刘的学生。”
“您当年教过我,要干一行爱一行,我既然当了火车司机,就要成为最优秀的火车司机。”
刘国璋抬起头,看看李爱国:“你小子倒是有志向,只是”
方世兰进来给两人倒茶,打断了两天对话。
她要做晚饭了,询问李爱国是否有忌口的食物。
在得到回答后,笑着看向刘国璋:“老刘,咱们谈好的,在家里可不能谈工作,要是被我听到了,你就要违反纪律了。”
刘国璋哭笑不得:“你当着孩子的面,提这些干什么。
再说了,你的事儿上面不是已经定性了吗?!你跟你父亲早就没了关系。”
方世兰还想说两句,见李爱国这会也抬起了头,尴尬的笑笑,转身走了。
两人唠叨的内容十分含糊,李爱国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肯定还是因为方世兰的身份问题。
“你师娘就这样,三十多岁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似”
刘国璋笑着解释一句,端起茶喝了一口,接着说道:“你身为蒸汽机机车的司机,已经做得很好了,可是时代是发展的,现在国外正在普及新型机车,国内很快也会跟上,你也要跟上脚步。”
果然是老师,没几句话,就开始上课了。
李爱国挺直胸膛,点点头:“我们机务段里也发放了内燃机的资料和电力机车的资料,让我们这些火车司机学习。”
提到工作,刘国璋突然来了精神,好奇的问道:“你觉得内燃机和电力机车,哪种更适合咱们?”
李爱国愣了一下。
铁路局路风办的副主任为什么要关心这些。
环视四周,他这才注意到,刘国璋的书桌上和书架上,摆满了各种跟火车头有关的书籍,其中很多还是俄文书籍。
李爱国想起了听到的风声,好奇的问道:“老师,我听说您要升迁了.”
刘国璋深深的看了李爱国一眼,赞一声你小子的消息倒是灵通。
因为是师生关系,他也没有藏着掖着。
“你师母的问题基本查清楚了,上级决定调我到铁道部铁道研究所工作担任副主任的职务。”
李爱国的眼睛猛然瞪大。
铁道部铁道研究所是铁道部为了发展铁路事业,而成立的研究所。
除了研究机车外,对地方上的研究所,还有直接管辖的权力。
像四方厂的董教授,在一定程度上,就归铁道研究所管理。
铁道研究所看上去声名不显,很多人没有听说过,级别却不低,副主任跟轧钢厂的厂长是一个级别的。
而刘国璋现在才不到四十岁以后的前途可想而知。
“恭喜老师再进一步了。”李爱国站起身道。
刘国璋摆摆手:“咱们是师生关系,你就别跟我来这套了,你是一线工作者,对火车的认识在某种程度上,可能远超那些研究员,我有件事情拿捏不准,正想征询你的意见。”
刘国璋是解放前的老师。
那时候师生关系,可是铁打的关系。
所谓的一日为师终生为夫,并不是一句空话。
李爱国自然不会推辞,侧耳倾听。
原来。
现在铁道研究所内部,关于火车的发展方向产生了分歧。
一派建议遵循世界大流,像欧美和老大哥那样,按部就班的发展内燃机车。